云缃叶握紧着顾彦的手腕道:“欺君之罪?可是君王不是你的亲舅舅吗?一个小小宫女而已,你舅舅定不会与你计较的。”
顾彦低声皱眉道:“陛下自然不会去计较东宫里边一个小宫女的死活,但储君也是君,姐姐假死之后,万一被殿察觉是服用假死药……”
云缃叶道:“那就挑一个殿下不能察觉的日子,四月初六不是太子大婚之日吗?若是那大婚前死一个宫女,东宫里边只会觉得是晦气,不会细查,毕竟大婚要紧。”
云缃叶眸光恳求望向顾彦道:“我们就在四月初六前那几日里让姐姐服用下假死药,自然不会露出马脚,且殿下到时有了太子妃,哪里还会再去计较我姐姐是真死还是假死?”
顾彦看着云缃叶着急担忧的模样,轻点头道:“嗯,我想个法子问我娘去要一颗假死药来。”
顾彦伸手给云缃叶擦拭着眼泪:“快别哭了,吃饭吧。”
云缃叶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胃口,你自个儿去吃罢。”
顾彦倒也没有强求云缃叶用膳,只独自个儿吃着,又让丫鬟去厨房之中温着热粥,若是云缃叶半夜里饿了也有热粥可吃。
顾彦问向云缃叶道:“你今日怎么进的东宫?”
云缃叶道:“是你一个长相极为俊朗的表弟帮我入的东宫。”
“长相俊朗?”顾彦道,“比我俊朗?”
云缃叶看向顾彦道:“那表弟很是好看,我们初回长安那一日,应该是见过他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表弟。”
顾彦道:“那应当是我舅舅家中的表弟谢时安了。”
云缃叶不解道:“你舅舅?你舅舅不该都是姓赵吗?是你的表舅舅吗?”
顾彦道:“是我亲舅舅,方才不是与你说了我外祖母也服用过假死药吗?她生下当今陛下没有多久,就假死离开了先帝,在宫外又嫁给了我第二个外祖父,生了我舅舅与我小姨,小姨你见过,就是当年劝你冲喜的。”
云缃叶听着顾彦说起皇室秘辛,震惊至极道:“你外祖母竟敢离开先帝,另嫁夫君?”
顾彦道:“当初先帝负心,我外祖母眼里揉不得沙子,看着先帝一而再再而三得背叛她,她便假死离开了先帝。”
云缃叶眼露崇拜与羡慕:“你外祖母当真是女辈楷模,连帝王负她,她都能离开帝王,另嫁他人,世间女子要是人人都能如此豁达就好……”
顾彦见云缃叶心生向往微皱眉道:“我与你说这些,可不是让你学外祖母的。”
云缃叶道:“你若不负我,我怎么会去学外祖母?你若负我,我必定不想委屈了自个儿。
毕竟我爹娘都是早逝,我也不知我能活多久,气大伤身,我何必一直委屈了自己损毁了自个儿的身子?
到时候让糯糯也与我这般小小年纪没了娘。”
顾彦低眸望向云缃叶:“你既然知晓这个道理,就多少吃点饭吧。”
云缃叶咬着下唇道:“一想到姐姐那血肉模糊,我便什么都吃不下,也不知姐姐在宫中可否有用过晚膳……”
顾彦道:“明日我去向娘亲讨要些伤药,去东宫之中给姐姐。”
云缃叶道:“伤药娘亲已经给我了,我已给了姐姐了。”
云缃叶望向顾彦,说起来此事也与顾彦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顾彦惹恼自己,她也不会让姐姐给顾彦茶中下料。
云缃叶深呼吸一口气,姐姐假死还需顾彦的帮衬,在姐姐能顺利离宫之前,这段时日就对顾彦多忍忍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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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之中。
夜里的叶婉禾疼到无法入睡,身上的伤口是动一下就痛得厉害。
一个同样穿着大宫女服饰的女子进了门内,雀奴见着叶婉禾落泪道:“姑姑,殿下他怎能如此狠心呢?您好歹也是跟了他快十年了。”
雀奴继续愤愤不平道:“太子妃的哥哥为非作歹,圈占抢夺百姓田地,致使被强占了田地的百姓过年时节都得卖儿鬻女的,殿下也不过就是轻拿轻放,只让宁王世子去告诫一番还给百姓们田地,不作惩罚,而您不过就是在茶中多放了些盐罢了,却被殿下如此责罚。”
叶婉禾捂住了雀奴的嘴,“我教你的,你都忘了不成?身为东宫宫女最为忌讳的就是谈论政事。”
叶婉禾又是淡声道:“今夜殿下寝殿有何人值守?”
雀奴道:“本是我守在内殿里边的,殿下嫌我伺候不好,我便退出来了,外边有几个小太监在伺候着。”
叶婉禾对着雀奴道:“扶我起来。”
“姑姑,你不会伤成这般还要去服侍殿下吧?”
叶婉禾低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奴婢,怎能因受罚而不去照顾主子?”
雀奴心疼地看着叶婉禾道:“姑姑。”
叶婉禾拍了拍雀奴的手,让雀奴扶着她去了太子的寝殿之中。
叶婉禾身上有伤,坐不得,只能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靠着。
夜半时分,她听到屋内的轻唤声,便取了温茶水进了内殿。
“殿下。”
赵珵习惯性地接过了热茶,他将茶杯递还回去的时候,见着跟前的叶婉禾,放着茶杯的手一顿:“怎么是你?”
叶婉禾道:“陛下是不想奴婢服侍吗?那奴婢这就告退。”
赵珵见着叶婉禾在打晃的双腿,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盘放在了一旁,伸手拉着叶婉禾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道:“可知错?”
“奴婢知错了。”
赵珵道:“知错就好。”
赵珵禁锢着叶婉禾在身旁,叶婉禾疼得厉害,虽说是知晓规矩,可是疼得实在是厉害时,她也难以忍受得住。
赵珵触及叶婉禾的神情,便让她躺在了自个儿的身上。
叶婉禾望着身下的赵珵,低声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赵珵摸着叶婉禾额前的碎发,“东宫之中,孤就是规矩。”
叶婉禾望着近在咫尺放大的俊脸,将脑袋放在了赵珵的肩膀上,缓缓闭眸。
身下不再是僵硬冰冷的床板,终于是困意战胜了疼意缓缓入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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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没有几日了。
云缃叶这几天都忙着给凝香郡主补着衣裳。
羽缎织补甚难,这种极为奢侈的料子每年所得不过就是只能做一件衣裳而已,可想而知这布料要胜于云锦。
天下间,也就最为尊贵的几个女子能得这一件穿着温暖如春的锦绣华服。
顾彦从衙门回来时时,见着云缃叶还在绣着藕粉羽缎道:“这是你的新衣裳,见你都做了两日了?”
云缃叶道:“这乃是凝香郡主的羽缎,破了一个洞,我帮郡主织补。”
云缃叶手下针线不停,这衣裳极其金贵,所以一丝一毫的差错都能影响到整件衣裳,她务必要将衣裳做得极好。
顾彦道:“凝香郡主的衣裳,怎会让你来织补?”
云缃叶道:“凝香郡主说初一要穿这身皇后娘娘赏赐的衣裳进宫拜年,但是她家孩儿将这衣裳弄了一个破洞,我姐姐伤着不能织补,本想来公主府找银柳修补的,我想我也会织补,就把这活给揽下了。”
顾彦道:“何必费神揽下这活?”
云缃叶低声道:“我也未曾织补过羽缎,羽缎在外边根本难以得见,我先前也是听绣娘说起过这种比云锦还要珍贵的布料,如今能得一见,还能亲手织补,也算是长世面了。”
云缃叶织补了三日,才将羽缎衣裳全然织补好,不盯着细细查看,决然看不出来哪里有破过。
好不容易织补好了衣裳,云缃叶定然是不敢将这尊贵无比的衣裳长时间放在自己房中的。
不说旁人,就怕糯糯年幼弄脏了衣裳。
云缃叶不等顾彦回来,就带着衣裳去找了顾静玉,想要让顾静玉将衣裳还给凝香郡主。
顾静玉道:“香香姐姐与她夫君来长安过年,就住在楚王府之中,嫂嫂,你去楚王府找香香姐姐就是了。”
云缃叶咳嗽了一声道:“我不方便去楚王府,这衣裳实在是贵重,交给丫鬟我不放心,可否麻烦你替我去跑一趟。”
顾静玉道:“前两日里我还听二舅母念叨着想要见你呢,我陪着你一起去楚王府送还这件衣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