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寸土寸金,鲜少有空宅,可有一个院子却很特别,
此处闹鬼。
城中更夫最是了解这段过往,
据说三更天时,宅子里常传出女子啜泣声,可推开门,唯有野猫从枯井窜出来,压根看不到人影。
一开始百姓只以为是捕风捉影,仍有不少人愿意买这地段不错的宅子。
那些年虽说并未闹出人命,但院子里的人,每晚无法休息也是相当难受。
几十年里,此地换了不少主家,却都住不长,
最后一个主家是一个富商,据说此人算命后发现此地克他,
他便低价卖了出去,
那之后,这宅子便彻底荒废下来。
从外面看,这宅子虽然破旧,可底下却另有乾坤,
地下有个两间房大小的密室,八颗拳头大夜明珠嵌在八卦方位,
桌案上放着一盏青铜灯盏,将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善霖和尚面容白净,袈裟上打着不算明显的布丁,
佛珠转动的脆响混着地藏经的梵音,在石壁上撞出细碎回声。
夜朗庭未戴面具坐在案首,双目微闭,满面虔诚。
未过许久,善霖音落,念了声佛号,
“殿下,心可静了?”
桌案对面,夜朗庭缓慢睁眼,重新戴上鬼牙面具,开口道谢,
“多谢师兄,”
他摩挲着茶盏边沿,釉色映得指尖发青,
“敢问师兄,佛法中可有秘术,能让人记起前世种种?”
夜朗庭说这句话时,脑海中满是刚刚叶无双的话,
他一直在心中问自己:真有前世吗?
虽然他知道这样的事匪夷所思,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迫切的想要知道。
善霖眼中露出差异神色,可也就是一瞬,他便摇头,
“殿下曾养在佛门,应当知晓,贫僧佛法造诣并不高明。”
他话音刚落,手中佛珠“咔”地断了线。
一颗滚圆的木珠撞上青铜灯盏,溅起几点灯油,破碎的烛火映在他眼中,
善霖垂眸捡起佛珠,指腹搓过经卷上的折痕,片刻后轻声开口:
“住持乃高僧,殿下何不亲问?”
夜朗庭沉默数息,将叶锦棠死前的奇怪之处说了出来,
而后他自怀中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叶锦棠脚掌上的花纹,
善霖接过图纸,面色微沉。
他并未立刻作答,而是拿起笔,在空白处画了其他图案,
一面画他一面摇头,“此非我教中图案,不过倒是有些相似。”
他自怀中拿出一串菩提子,又提笔写了封信,推到夜朗庭面前,
“殿下拿着贫僧信物去睢县城中龙门镖局,找到魏朗镖师,此人乃贫僧旧识,他也许有些门路。”
镖师……
夜朗庭道谢,将东西收下,快速消失在暗道。
善霖双手合十,眼中神色有些复杂,他沉默许久后念了声佛号,亦起身离去。
-
镇南侯府的书房飘着安神香。
叶无双盯着香炉里升腾的青烟,忽然很想把香灰扬到父亲脸上。
叶思源很安静,只有叶无双一个人开口,
等她说了打算,老侯爷与老夫人齐齐拍桌子,
“不行!”
“可以!”
叶无双挑眉,
祖父的反对在意料之中,可她没想到,祖母竟然赞同。
看着满脸不赞成的老侯爷父子,老夫人柳眉一竖,
“呵,就你们也想拦住我乖孙女?就不怕她把你们迷晕了自己走?”
这话出口,叶无双心虚摸了摸鼻梁,眼神少见的有些躲闪。
老侯爷面色不好看,但还是耐心劝解,
“祖父知道你是个好的,但北地环境艰苦,你个女孩子,去了危险。”
叶思源也在帮腔,“我和你祖父也是为了你好。”
叶无双想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她掀开眼皮,灵魂发问:
“不让我去,那你们可有其他人选?”
不等这二人说出个子丑寅某,一声拍桌子声音将几人吓了一跳,
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一条黑色长鞭,“双姐儿不能去,那便老身去,如何?”
老夫人娘家也是武将世家,这会儿提鞭怒目圆睁的样子,颇有几分女将军的气势。
两个侯爷的头更疼了。
叶无双感激的给了祖母一个眼神,而后浅笑开口:
“孙女又不是傻子,遇到危险还不知道跑?况且,他们只要没见到大皇子,便不会为难我,更何况还有二叔呢!”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偏偏每句话都很在理,让家中两个掌权人无从反驳。
直到最后,还是老侯爷松了口,“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边祖孙三人面色和谐几分,这边叶思源心中复杂。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他不知自己的梦与玉佩是否有关,
可那梦境太过真实,由不得他不信。
而且他几乎确信,叶无双也经历过那样的不堪,所以才会表现得像一只刺猬,
遇到危险便竖起一身的刺,避免受伤。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见过吃了那么多苦的叶无双,他此时便只想让这姑娘平安度过此生,
这是他欠她的,也是她应得的。
他转头还想再劝几句,可看到面色淡然的女儿,便一下泄了气。
他担心,可他心中清楚,他劝不动,
若真敢不同意,叶无双也真敢下药迷晕所有人,而后从容再上路,
毕竟她医术高超。
与其让人偷偷摸摸行事,还不如大大方方同意,也好做些周全计划,这样才更安全一些。
如此想着,他点了点头,“天色不早,我要尽快便入宫,争取尽早启程。两日后老二与无双出发。”
她看向叶无双,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带上你二叔的连弩。”
“连弩太重......”
“不要连弩就别去!”
“要要要!再带三把斧子、两匣毒药!”叶无双眨着眼举起三根手指,“遇山砍树,遇水灭鱼。”
叶思源:我就多余说这一句!
大事决定完毕,他又有些头疼,
“那姓祁的怎么处置?家里留个祸害,始终不是个事儿。”
这本是个头疼的事儿,老侯爷也头疼,
可叶无双却笑了,
她看向老侯爷,眼神狡黠,语气带着笑意:
“孙女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祖父是否同意?”
老侯爷听着这语气,便知道这丫头没憋好屁,
但他心中也很是好奇,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你想如何?”
“芳容郡主不是一直寡居吗?
祖父可将姓祁的收为义子,然后向郡主禀明心意,让他入赘,也是很不错的一门亲事呢。”
这话出口,不止老侯爷安静下来,就连老夫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动几下。
这丫头是真损啊!
那芳容郡主……嗐,不提也罢!
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门好亲事,只是要苦了姓祁的了。
不过他活该!
房中几人咬牙骂了一句,再看叶无双的时候,身体都没忍住抖了抖,
以后可不能得罪这丫头,这也太损了!
就说那芳容郡主,虽说对每位夫君都极好,可她都累死多少个夫君了?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叶无双不知另外几人的腹诽,青瓷茶盏在她手中转了个圈,
看似闲适,可她心中却惦记着另一件事,
夜朗庭如今如何了?醒了吗?
前世此时,他已经醒了。
她心中担忧。
正当她心神不宁时,书云急匆匆赶到后院,也顾不得禀告,大喊出声:
“小姐快出来,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