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宸,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来俊臣将木偶拿到手中,看向萧慕宸阴声问道。
“我不知道我要解释什么?我也不记得在我府中会有这件东西,焉知不是来御史刚才在搜寻之时,故意放在我这里的?”
看!这些世族子弟就光讲究一个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名士风度了,多镇定,就是不知在面对那些刑罚之时,还能不能有现在这分镇定?
“萧慕宸,你都没看看这东西是什么?就能如此肯定这不是你府上之物?”
说罢,来俊臣将木偶的正面面向了萧慕宸,当萧慕宸的目光投过来时,他果然瞧见这个神仙般的男子眼中有了震动惊讶之色。
果然如那个人所说,萧慕宸将这个木偶所刻出来的人看得极重,他不会不承认此物乃是他之物。
“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年轻时的样子?这只木偶谁给你的?”
“这么说,萧中丞你是承认了?那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来俊臣说着,那个刀疤男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一变,又看向萧慕宸:“你将那个小娘子藏到哪里去了?”
“哪个小娘子?”
“萧慕宸,你是个聪明人,别跟我装傻,既然那小娘子的身子你已经享用过了,也没有什么好不舍的,像乔知之一样,献给魏王吧,正好魏王对她十分感兴趣,说不定你献美有功,魏王会考虑在圣人面前求情,赦免了你的罪!”
“你给我闭嘴!”
没料到萧慕宸脸色突然大变,院子中一下子涌出十几名护卫将他围在中间,拿长枪指向了他。
“萧慕宸,你要造反吗?我可是带着圣人谕旨来的!”
他话音刚落,一句冷厉的女声传来:“那么圣人的谕旨在哪里?来御史还是先拿出来看看吧!”
来俊臣心中一激灵,倏然扭头,就见正是一身华服雍容华贵的太平公主带着一众护卫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他面前。
“公主殿下,下臣也是听命办事!”
“拿出圣人的谕旨,本宫就信你所言。”
来俊臣神情有些为难,只道:“圣人也只是给了下臣一道口谕,没有谕旨……”
“既然没有谕旨,那你便不能直接将他带去你的推事院,带上你所搜寻出来的证物,直接去面圣吧!”
“公主殿下,这……”
“怎么,你是不敢吗?”
来俊臣犹豫了半晌,最终也只得应道:“好,那便去面圣!”
……
看到萧慕宸从萧府中出来,与太平公主的一众护卫以及来俊臣所带来的一些吏卒一同离去,躲在暗处的慕容桓微松了口气,忙拉着阿姝准备赶往大理寺寻求卢凌与卢十一郎的帮助。
这时,谢紫峨找到了她,并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有些眉目了,考虑到现在萧中丞被酷吏诬陷的情形,我想我应该及早来告知你有关苏家三郎主的情况。”
“你们发现了什么?”
“苏三郎主苏宇名下有几间药铺以及当铺,但他所售出的药物并非什么治病的良药,而是类似于……魏晋之时的五石散以及春药之类的东西,而这些药物,他会派人经常运往离白马寺不远处的一处地下钱庄,换取一些银黄之物。”
“那个地下钱庄在何处?你们可有进去过?”
慕容桓这样一问,谢紫峨摇了摇头:“那里有很多暗哨以及类似于金吾卫、千牛卫的武侯在那里守着,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桓点了点头。
这时,谢紫峨又道:“还有一事……我想可能与这一次的告密事件有关。”
“你说!”
“苏宇这几日与来俊臣也有来往,而且他似乎也召集了一些人往铜匦里投告密信。”
听到这一句,慕容桓骇异之余,心中也渐渐有了一丝希望和主意。
没想到苏宇竟然会与来俊臣有勾结,难不成他也一直在为魏王做事么?
“需要我们将那些告密的人抓起来问话吗?”
“先不用,女帝对告密者十分优待,有告密者,臣下不得问,皆给驿马,供五品食,使诣行在。即便是农夫樵人,也会亲自召见,廪于客馆,倘若告密属实,便可如周兴、来俊臣一般的升官,即便不属实,也不会追究其责。所以抓这些人无用,反而会更加引起魏王的注意。”
“那怎么办?你总不会看着萧中丞就这样被诬陷下狱吧,我听说这个来俊臣手段十分狠毒,即便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在他的酷刑下也熬不过几日的。”
一句话竟让慕容桓许久都惊不起波澜的心如同被揪住了一般疼痛起来。
这是什么感觉?
然而,萧慕宸写在信中的话好似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响:
“这一次,我会以身入局,找出红线记忆里的那个地方,以及魏王与薛怀义在那里进行暗中交易的所有罪行。”
“你可以选择听从我的安排,也可以选择随心而为。阿桓,不管我的结局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沉吟了许久之后,慕容桓才收起恐惧不安的心绪,看向谢紫峨道:“我不会,待时机一到,我只要苏宇一人即可,你们继续帮我盯着他!”
见她神情坚定,似乎胸有成竹,谢紫峨点头道:“好,女郎,如果有什么其他要帮忙的,也尽管唤我们!”说罢,拿出了一支竹筒递到慕容桓手中,“用这个给我们传送消息即可!”
……
紫微宫里的宣政殿上,女帝手握着一只雕刻栩栩如生的木偶,看到木偶中所藏的密信内容之后,神情亦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般,阴得十分骇人。
来俊臣忍不住唇角微勾,眼中尽显得意。
忽地,女帝一掀案几上堆积成山的密信,看向跪于下首的萧慕宸:“子城,你对此作何解释?”
“回圣人,臣无力自辩,但臣只想说,天地和则万物生,君臣和则国家平,自大周建国以来,已有无数官员死于谋逆大案,即便无罪,也会因忍受不了酷刑的折磨而承认自己谋反。
别的不说,狄公是圣人慧眼识珠,从寒门之中提拔上来的良臣,对于狄公来说,圣人于他有知遇之恩,狄公感念圣人之恩情,一心爱民,又岂会在国朝刚刚稳定,百废待兴之际,而做出谋反这等愚昧之事来呢?
还请圣人明查此案,莫要使忠臣流失,国无良才可用!”
女帝听罢,便笑了起来:“你这还不叫自辨?”
“好吧,朕答应你,会明查此案!”说罢,转向来俊臣,“如若朕再听到你使用酷刑对朕的这些臣子们屈打成招,朕必不轻饶。”
来俊臣吓得冷汗直冒,赶紧伏首,答了声:“喏!”
“那你呢?”女帝话锋一转,再次看向萧慕宸,“你留着你母亲的这只雕刻木偶像,是在怨恨朕吗?”
“臣不敢!”
“咸亨二年时,唐与新罗连续爆发了几场战争,你父亲跟随你祖父也在刘仁轨与新罗交战的大军之中,待战争结束,你父亲就从加林城带回来了你的母亲,你母亲身份十分可疑,不只是有他人告密揭露她的身份,便连朕也派内卫府的人去查过,她确实为新罗人。”
“之后她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份的暴露,于是便离开了你们萧家,朕也派人去寻找过她的踪迹,但她十分狡猾,隐瞒身份逃得无影无踪。”
“倘若她果真带去了我大周的舆图或是其他军事情报,你们萧家因她而获罪,不算冤屈!”
萧慕宸道了声喏。
女帝眼见他如此,又似乎不忍,叹息了一声。
“子城,朕确实惜才,也怜你孤苦一人,故而不计较你萧家所犯下的错,提拔重用你,但朕,也绝容不下背叛朕之人!”
“是!”
“朕也不能仅凭你几句话,便赦你无罪,所以,你也先接受他们的调查,洗清了嫌疑,再出来吧!”
萧慕宸答:“喏!”
来俊臣忍不住面露狂喜,却在这时,又听女帝道:“来俊臣,你回去吧!萧慕宸就不交给你推事院来审查了,由朕的内卫府来亲自调查。”
“婉儿,去叫内卫府副都督武陵越来宣政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