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将军第一反应,才刚过门就要骂我。
孟将军第二反应,完了完了,夫纲不振。
传出去可不得让兄弟们笑死。
堂堂北定军的统帅居然惧内。
不仅自己兄弟会笑掉大牙,敌人知道了也会笑的满地打滚。
孟将军依稀记得,孟老将军在世时,也会拍着孟回舟的肩说:“回舟,爹给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孟小将军被骂的怀疑人生,从此再也不相信他爹口中掏心窝子的话。
后来只要孟到将军一坐下,要说掏心窝子的话,孟将军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怎么娶个夫人和自个老爹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孟回舟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苏恋卿开口道:“将军,我既然已经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夫人。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可以来问我,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不用做什么事,小心翼翼的。外头就已经争的头破血流了,若回家之后还要变着法儿演戏,那是不是有些太累了?”
孟将军没有等来骂声,而是真的掏心窝子的话。
一时之间不知作何答复。
孟将军把这几句话仔细回味了一番。
却品出了不同的味道,很明显和苏恋卿说话的初衷背道而驰。
“本将军没有故意要打听你们说话的,就是觉得…”
孟回舟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恋卿在堂堂大将军脸上,居然看到了一丝傲娇。
果然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孟某人有些不自然地微微转过头。
堂堂一个将军,怎么还就说不明白了?
“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将军府是你我的家,没有什么地方是你去不得的。我与旁人说的什么,也没什么是你听不得的。
我的意思是,你我之间坦诚相待。所以你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苏恋卿说的很慢,也很有耐心。
孟将军在沙场上征战这么多年,早已经忘了真心是什么样子的。
也不记得上一次与人坦诚相待是什么时候。
那种警惕早已经刻在骨子里。
对谁都多了几分防备之心,反而少了几分真诚。
“你说的对,若是连枕边人都防着,那岂不是太累了。”
孟回舟苍白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
仿佛大雪天出现了暖阳。
可算给这人说通了,苏恋卿长舒一口气。
“明日回门,估计也不那么容易。”苏恋卿将自己担心的事说出来。
在本朝尚书是三品官,大将军也是三品。两人在官职上并没有差很多,但是本朝从太宗皇帝开始便是重文轻武,文臣的眼睛个个长在头顶上。
从来都是瞧不上武将的,一来二去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官场上有一条默认的规矩,文臣的三品要比武将的三品高人一等。
多新鲜,做官儿还做出了优越感。
也就是说孟回舟的三品,比不上苏尚书的三品。
毕竟文臣和武将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而苏恋卿的宁安郡主那就更提不上了,都知道苏恋卿在出嫁之前不过就是个庶女。
当今天子宅心仁厚,为了让尚书府的庶女配得上孟回舟这个大将军,所以才封为郡主。
不过就是一个称号罢了。
尚书府是什么样的狼窝,原主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又怎么会不知道。
若真的个个良善,也不会给原主盖上盖头下了药,塞进花轿里。
孟回舟从腰间摸了一块儿玉佩,拿在手里反复把玩。
许久之后,沉声道:“你我之间是天子赐婚,我知你有许多不情愿,不过既然你已经嫁给我,我自是不会让你受到委屈的。孟家对你该有的礼遇一样的不会少,明日归宁,我陪着你一起去。”
孟回舟这身子骨坐马车晃两下,会不会就散掉了。
虽说已经知道了这场病是因何而来。
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孟回舟会不会身体吃不消。
苏恋卿其实也没打算,让孟将军陪她一起回去的。
去了尚书府,若是有人问起来,那便说新姑爷身体不太好。
孟回舟的身体状况,旁人也是知晓的。
活了今天没明天,不知道哪一天腿一蹬就过去了。
谁知孟回舟此时却提出来,明日和她一起去。
苏恋卿担心道:“将军…你…”
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人打断了。
“我知你要说什么,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的。早就听说尚书府的茶不错,正好趁着明日这个机会去拜访一下我的岳父大人。”
这人说话何其轻松。
原主当时在尚书府又过的是什么日子。
苏恋卿看着粗糙的手指。
尚书府是人待的地方吗,尚书府才把原主接回来多久,葱白般的手指长满了茧子。
“可是父亲大人并不喜欢我,说白了,我不过就是府上的一个庶女,有一点将军可能说错了。”苏恋卿坦言道。
孟回舟拿起手中的玉佩,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苏恋卿看着雪白般的玉上刻了一朵栩栩如生,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孟回舟猛得用力往这边一甩。
“接着。”
苏恋卿伸手接过玉佩,是上好的玉。
拿在手里也有些温热。
孟将军真够大方的,这么好玉佩说送人就送人了。
孟回舟没有直接回答苏恋卿的问题:“昨日我见你帕子上绣的是海棠花,正好你住的这个院子就叫海棠院,说来倒也是一种缘分。
昨日府上的贺礼中,正好有一块玉,昨晚我便让霁月,找人将那块玉刻成了一块儿玉佩。你看看样子可还喜欢?”
这么好的心意,哪里会不喜欢。
原以为不过就是随手打赏的罢了。
谁知竟是动了心思的。
苏恋卿握着手中的玉,一股暖流从掌心慢慢的流进了心里。
原本荒草丛生的地方,竟然也落下一颗种子。
“多谢将军,恋卿自然是喜欢的。”
孟回舟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你喜欢就好,霁月没有白跑这一趟。”
如果不喜欢,慕容白说不定还得跑一趟。
为了将军的爱情,慕容白付出了太多。
“我也有句话要给夫人说…”
玩坦白局是吧?
苏恋卿率先道:“有一点将军说错了。将军,嫁给你没有什么情愿不情愿一说的。”
尚书府是个火坑,一家子的心眼在全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了。
将军府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这样的世道对女子没有太多的宽容,总用“贤良淑德”这个枷锁将女子的一生锁在后院里。
苏恋卿就算有心要改变,可是存在了这么久的东西,岂是说改变就改变的。
她不过也是众多受害者中的一个,哪里谈得上特别。
孟回舟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寺庙的佛像一般,若非还能呼吸,苏恋卿都觉得这人已经去了。
还是十分安详地走的。
孟回舟紧紧抿着嘴道:“你来将军府之前我也算是查过一些的,恋卿,不管你在尚书府过的什么日子,既然进了将军府,那就是将军府女主人。本将军从不在意出身的,你若想报仇,本将军可以帮你。”
报仇?帮原主杀了那家子人吗。
原主回来没多久,苏恋卿提取过原主的记忆,原主只是忍让,尚书府的人也是恶心人。
是要给原主报仇的,但是有些事还要查证,因为原主也不知道许多恶心人的事,是不是出自尚书夫人和嫡姐之手。
“暂时先不用,就是尚书府有些恶心,我只是……提前给你说一声,让你有所准备罢了。”
孟回舟的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
孟将军得到的信息:她怕我吃亏,所以提醒我,她果然是关心我的。
慕容白带将军回芙蓉院时就看见了一脸傻笑的孟回舟,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上了。
小菊见屋内没有其他人,便压着声音道:“小姐,我们的人刚到京城好像就被一群势力跟上了,现在怎么办?”
苏恋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头道:“急不得,这里毕竟是京城,让他们注意,别被发现了,慢慢来吧。我也没想着一朝一夕能找出点什么来的。”
“是,小菊知道怎么做了。”
苏恋卿刚摆了摆手,让小菊下去,又想起了什么道:“将军府守卫森严,这里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让他们做事,小心一点。能不出现尽量不要出现,避着点风头。”
小菊有一句话压在喉咙里,最终没有说出口。
“是,那些人来京城了,要见小姐。小姐,要不要见一见。”
小菊有些担心,最终是奉命行事的。
苏恋卿长长的舒了口气,将军府看似一盘散沙,其实重要的地方都有人守着。
北定军把将军府围的像铁桶一样,想从将军府传一丁点儿消息出去,那恐怕比登天还难。
苏恋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脑袋:“明天吧,尚书府总归比将军府要好进一些吧,给他们传信,明日在尚书府里见。”
该见的总归是要见的。
在孟回舟的地盘上,可能没那么容易做事。
但是在尚书府就好办的多了。
第二日,苏恋卿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小菊就端着水盆子进来了。
“小姐,您快些起来吧。今日是您归宁的日子,回去晚了,夫人又该说你不懂礼数了。”
苏家的大夫人是出了名的苛刻,对自己嫡亲的女儿倒没什么,对庶女那可是要求十分严格。
苏恋卿睡眼朦胧的被人套上衣服,又上了妆。
苏恋卿出去时,孟回舟已经收拾好了,在门外等候。
今日的精神比昨日要好一些的。
难得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神清气爽的穿了一身茶白色的袍子。
腰间别了一把不知道在哪搞的折扇,颇有一丝文人骚客的意思。
嘴角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谁能把满手鲜血的大将军,和眼前的玉人联系在一起。
“夫人出来了,给岳父大人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既然如此,咱们早些过去吧。”
慕容白跟在一旁,有些无奈地说:“将军,我也要跟过去?”
“也不用去的,本将军书房里还有十几张字帖没有临摹完,要不你去写一写吧,也能改一改你的性子。”
慕容白这下子更委屈了:“我也没说不去。”
让他去写字,还不如让他去死。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热衷于写字。
二人坐上了马车。
苏恋卿笑道:“将军今日的精神好像比往常要好一些。”
孟回舟从腰间取出一把折扇,不知什么人在上头十分潇洒的提了一两行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是上好的湘妃竹做的扇骨,握在手里不重不轻,就是拿着扇子的手指有些苍白。
孟回舟嘴角挂笑:“那是自然,本将军人逢喜事精神爽,说明这一次娶妻没有娶错。”
冲喜也是有作用的。
韩月给的药已经在逐渐减少,但也不能太明显。
正好趁着这次冲喜的由头,恢复上几分。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马车安安稳稳的停在上尚书府门口。
只是尚书府门前却安静的出奇,只有一个老管家在门口东张西望。
按理说女子的归宁日,父母及其兄弟姊妹都会在门口等着女子归家,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
尚书府竟然如此怠慢。
孟回舟下去之时,伸出了白净的手。
苏恋卿立马明白,握住了那只温暖的手。
老管家见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立马上前。
“小姐,姑爷。前厅里夫人和大小姐等着小姐和姑爷回来,小姐和姑爷随老奴进去吧。”
老管家的鼻孔都快瞪上天了。
看得出来管家对这个二小姐并没什么好感,也并不把人放在眼里。
孟回舟的手紧紧握着夫人的手,能感觉到那人掌心的温热。
刚回门就给一个下马威,这就是苏家的待客之道。
孟回舟安排了慕容白,将准备个礼物拿进去。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老奴乃是尚书府的管家。”
孟回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岳父大人在哪里,本将军今日前来是来拜见岳父大人的。”
老管家面目难色,好似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