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两人“不欢而散”以后,谢九萧未曾再露过面。
俩人就像是住在同一个宅子里毫无交集的两个陌生人。
苏恋卿与春桃俩人每日三餐的吃食,会有宅子里的下人专门给她们送过来,并不用她们操心。
春桃不知道那晚俩人在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担心自家主子得罪褚郁离失宠,劝她放下身段,主动去找谢九萧献殷勤,重夺他的欢心。
苏恋卿摆出拉不下脸的模样,日日在房中弹琴作画,时不时坐在窗边装黯然神伤。
反正毫无作为。
春桃恨铁不成钢,只好亲自上阵,跑去找宅子里的下人套关系,打听消息。
再把打探到的消息回来一五一十复述给苏恋卿。
“听说谢老爷来自京城,家财万贯,在京城是否成亲不知道。
不过,目前林州城宅子里只有姑娘一个女人,姑娘何不趁此机会笼络住老爷的心,生下一儿半女。
如此,将来即便正室夫人进门,姑娘也有儿女傍身,不至于孤苦无依。”
苏恋卿神情恹恹,似乎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再说吧,倒是春桃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如此爱操心,要不我给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春桃期期艾艾道:“春桃不要。”
“为什么?”
“因为,春桃想永远陪在姑娘身边。”
苏恋卿斜倚在榻上,顿时笑得乐不可支,眼泪花都笑出来了:
“傻丫鬟,话可不要说的太满,这世上从来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
“要是何人胆敢说这话欺骗我,我可是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的,你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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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州城,某处隐蔽宅院。
褚郁离问道:“西院可有异常?”
一个身影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相貌,单膝跪地,一五一十恭敬回道:
“云若烟足不出户,倒是她身边的小丫鬟春桃在宅院内到处套关系,打探您的消息。
尤其是背景与喜好,打探完立马转头回去告诉了云若烟。”
“花魁盛会过后,不少人给您递了帖子,宅子夜半蹲墙角的宵小之徒数倍增加,光江南采花大盗,下边已经抓了三个。”
褚郁离嗤笑出声,眸底似染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原来这宅院如此不安全,那便更换一个林州城最安全的地方住。”
这晚苏恋卿睡得格外沉,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一阵铜锣敲击,大门被剧烈拍打的声音。
其中混杂着许多人焦急的呐喊声。
“云姑娘,院子走水了,你快快醒醒!”
苏恋卿猛地睁开双眼,发现整个房间火光冲天。
她陷于一片熊熊火海之中,鼻间满是浓烟刺鼻的味道,浑身热到不行。
“咳咳咳…”
伴随着她咳嗽出声,滚滚浓烟中,一个高大身影不顾下人阻拦,奋不顾身冲进火场,嘴里慌张大喊道:
“若烟,你在哪里?若烟,你在哪里?”
苏恋卿当即换上一副害怕的表情,哭唧唧道:“我在这里?”
那个身影当即突破层层阻碍来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护于怀中:“云烟莫怕,我带你出去。”
苏恋卿满脸依赖,重重点着头,双手紧紧扒拉住他结实的腰身。
她能感受到掌下的躯体几不可察僵了僵,虽然只是短暂一瞬。
苏恋卿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恶劣笑意。
苏恋卿对系统说道:“这褚郁离果真是石头做的心,冷硬无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堂堂太子殿下,这么大的火说进来便进来,也不怕栽跟头。”
系统表示强烈认同:【目标人物确实不好对付,宿主小心。】
两人安然无恙出了火场,并没有什么掉房梁砸断男人狗腿的狗血事件发生。
只是衣服烧了几个破洞,人呛了一嗓子浓烟。
苏恋卿内心稍表遗憾。
她站在院中巡视了下火势,发现整座宅子数他们西院火势最大。
她动了动鼻子,鼻间隐约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有些熟悉。
春桃站在院中,整个人灰头土脸,双眼通红,声音带着浓浓哭腔:“姑娘,吓死春桃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知为何,春桃今夜睡得格外沉,辗转醒来,院子已是火光冲天,想去喊姑娘,正房已经被大火包围。”
苏恋卿脸色凝重,询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宅院为何会走水?”
“春桃也不知道。”
谢九萧黑着脸,身上散发着浓浓不悦气息:“定是有人纵火。”
苏恋卿腹诽:装什么装?
谢九萧脸色无比紧张,握着苏恋卿的双肩,嘘寒问暖:“若烟可有哪里受伤或者不舒服?”
“公子莫要担心,若烟无事。”
火光映照下,苏恋卿雪白柔嫩的小脸愈发娇艳无比。
她客套反问道:“公子可有受伤,宅子里可有损失什么贵重物品?”
“多谢若烟关心,为夫并未受伤。”
苏恋卿:这人脸皮当真是厚,几天不见就唤她若烟,以为夫自称,搞得他俩很熟一样。
行呀,要装谁不会,那你就当老爷吧。
谢九萧抬手温柔拂开沾惹在苏恋卿脸颊上的青丝,含情脉脉道:
“为夫仅有的银钱皆花在了若烟身上,若烟便是宅子里最贵重的物品,所以只要若烟安好,为夫就并无什么大的损失。”
苏恋卿差点吐出隔夜饭,嘴上讷讷不敢接话,面上却是眉眼低垂,两颊羞红,双手扭捏绞动着手里的绣帕。
一举一动尽显女儿家娇态。
男人低低笑出声,他面前的女子越发不好意思,举起粉拳羞恼捶在他胸口。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这是一幅多么郎情妾意的恩爱画面。
春桃站在旁边,艳羡感叹道:“老爷和姑娘真是天作之合。”
谢九萧给苏恋卿临时安排了一个未被火势波及的院子,让她梳洗歇息。
他则重新去调派宅子里的下人取水救火。
苏恋卿毫无心理负担,在新院子呼呼大睡回笼觉。
第二日清晨醒来,谢九萧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大火已经扑灭。
不过因为火势来得急,新宅子人手有限,灭火不及时,偌大的宅院被大火烧毁了一大半。
第二个消息是,他们要暂时更换一个地方居住,而新入住的地方便是——容府。
也就是容瑄,容恒,容知府家。
谢九萧无奈又感激道:“容恒兄听闻我们宅院失火,天未亮便马不停蹄,亲自登门盛情邀约。
为夫推辞不过,只能应下,决定厚着脸皮拖家带口前去叨扰一段时日。
不过仔细想来,整个林州城应该没有比容知府家,更为安全的地方了。
你住在那里,为夫也能安心些。”
苏恋卿眉眼含着愁绪,似乎有种即将寄人篱下的惶惶不安:“那我们要住多长时日?”
谢九萧语气笃定道:“待为夫给家中去信,家中给为夫寄来银票,到时候手中有了银钱重新修缮烧毁的院子,和多聘请武功高强的护院看家,我们便回来。”
苏恋卿:我信你个鬼。
谢九萧东拼西凑装了三辆马车的行李,带着苏恋卿招摇过市前往容府。
容恒今日难得没有出去寻欢作乐,穿着格外风骚,翘首站在门口和大哥容瑄一同等候谢九萧和“云若烟”的到来。
三辆马车的轱辘声在容府大门前停下。
谢九萧率先下车,随后温柔体贴等候在马车旁,伸手将苏恋卿亲自搀扶下来。
苏恋卿羞红着小脸,跟在谢九萧身后,袅袅婷婷来到容瑄和容恒两人面前。
“容瑄兄,容恒兄,叨扰了。”谢九萧抱拳作揖道。
容瑄温润颔首道:“谢兄客气了,您能到贵府做客,是我们的荣幸。”
容恒没有回应,目光甚至没有落在谢九萧身上,整个人好似被定住,目光直勾勾看向他身后,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谢九萧不留痕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望见身后戴着面纱,低眉顺眼的女人,眼底凉意一闪而过。
“容恒兄,容恒兄。”
谢九萧加重语气连唤了两声,容恒方回过神,脸上闪现些许不自然,下意识偷偷瞥了眼自家大哥。
见容瑄没看他,方暗暗松了口气。
“谢兄,云娘子,院子早已给你们准备好了,随我来。”
谢九萧脸色迟疑道:“那三辆马车行李…”
“本少…我会安排下人替你们搬卸,莫要忧心。”
“那便谢过容恒兄了。”
谢九萧说道:“既然入了容府,自然要先拜会长辈,不知道容伯父此时可在府中。”
容瑄回道:“我父亲公务繁忙,此刻并不在家中,不过他交代过,务必要好好招待谢兄…和谢兄家眷。”
很明显后面那五个字是他自行斟酌添上的。
苏恋卿脑袋埋得更低了,令人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谢九萧遗憾道:“这样,可真是不赶巧,若是容伯父回府,请务必通知我前去拜会,以全礼数。”
“自然。”
因为谢九萧是容恒的朋友,与容瑄并不相熟,迎人入府,尽了礼数之后,容瑄便离开了,由容恒自己招待。
容恒带谢九萧和苏恋卿一行人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一处清幽的院落。
院子题名兰亭院,面积不大不小,正好合适谢九萧和苏恋卿两人入住。
容瑄在院子里贴心安排了小厨房,他们可以自行安排下人采买做饭。
容府下人和谢九萧跟车的仆人紧随其后将他们运送来的行李一一搬进院子,帮忙收拾了起来。
不多时,房间内焕然一新,充满了金钱奢靡的味道。
容恒酸言酸语道:“谢兄,果然家底雄厚。”
“容恒兄,夸大了。”
苏恋卿亲自去小厨房煮了一壶清茶给他们送过来。
容恒端着新鲜热乎的茶水,十分受宠若惊,怔愣许久方才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喝着,仿佛是在喝什么琼浆玉露。
他放下茶杯,语气猴急道:“谢兄,你既住进了我家,平日你我可以多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自然。”
容恒迫不及待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晚吧,在谢兄院中。”
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
谢九萧面露难色:“容恒兄,并非谢某扫兴,实在是谢某扑了一夜大火,身心疲惫。
今夜饮酒实属有心无力,恐不能尽兴,不如改日。”
向来被人捧惯的容恒顿时不高兴了。
可余光瞄到那道俏影,内心飘飘荡荡,终究抑制住了火气。
他嘴上善解人意道:“倒是我思量不周了,那便改日。”
反正来日方长。
原来在谢宅,谢九萧和苏恋卿各有一处院子,尚能理所当然分开睡,如今同住一个院子,仍旧分开睡,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
下人们似乎也是如此想的。
两人的贴身物品被下人搬到了正房,人自然也是要睡在同一个房间。
简单用过晚膳,苏恋卿沐浴更衣之后,拿了一册时新话本,倚靠在美人榻上津津有味翻阅,迟迟不见上床休息。
谢九萧从屏风后面更衣出来,一袭紫袍,衣襟轻敞,乌发如墨披散在肩头,整个人在烛光下显得昳丽至极。
他步履散漫,径直向榻上之人走去。
二话不说俯身捞住女子纤细的腰身与腿弯,一把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啊——”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毫无防备的女人惊得六神无主。
她手腕一松,话本脱离掌控坠落在地。
为了寻求依附,双手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目光惊惶无处安放,两颊通红一片,红晕蔓延到了细嫩的耳后与脖子。
“睡觉。”谢九萧尾音拉长,带着勾人的笑意。
谢九萧把苏恋卿放在床上,后者身体一落地,用最快的速度向床内侧滚去,扯过被子把自己卷得严严实实。
谢九萧熄了灯,躺在床外侧,两人之间相隔半臂距离。
苏恋卿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躺了许久都不见睡意,鼻息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叹。
这一声,在万物俱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可闻。
“睡不着呀,要不我们?”
男人睁开眼,侧过身子窸窸窣窣朝她靠近,手臂覆在她的腰间,嗓音低低缠上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带着些许诱哄。
苏恋卿头皮一麻,缩了缩脖子,连忙拉高被子,整个人缩进被窝里,瓮声瓮气道:“不用,不用,睡得着,睡得着。”
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