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花受会迫不及待答应下来,然而,他竟然一时没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酒酒越来越心虚,甚至有种被花受看透的错觉。
“阿姐真这么想?”
他的手在花酒酒脑后不轻不重抚着,声音莫名有几分凉。
花酒酒猜不透他的心思,为求稳妥,只轻轻“嗯”了声。
许久,花受终于开口。
“听阿姐的。”
自从上次花受答应她后,花酒酒就一直在留意花受和月酌的动静。
结果却是,没有任何二人决裂的消息传来。
眼看婚期临近,她坐不住了。
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花酒酒将手中盛好的汤殷勤摆在花受面前,笑意灿烂。
“十一,你尝尝这个,看喜不喜欢?”
花受受宠若惊,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很好吃。”
他放下玉碗,给花酒酒盛了一碗递过去,“阿姐多吃点。”
花酒酒端起来心不在焉喝了口,勺子在汤里搅来搅去,故作不经意道。
“十一,不和月酌成亲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花受看着她,神色柔和,“阿姐放心,阿月并无异议。”
花酒酒握勺柄的手指一紧,有些不可思议。
月酌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么?
不太像他的作风!
亦或者,成亲只是他真正计划中的一环?
花酒酒试探道,“那他,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花受为她布菜的手一顿,眸色锐利看过来,又像是顾及什么,垂眸掩下眼中锋芒。
“阿姐为何如此问?”
花酒酒放下玉碗,信誓旦旦道,“月酌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轻易罢休的人!”
她靠近花受,担忧又关切道,“十一,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花受放下筷子,看着她浅笑勾唇,“阿姐不必忧虑,他为难不了我。”
花酒酒主动牵起他的手。
花受视线聚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又看向她,眸光奇异又灼热。
“十一,他若是又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别瞒着我。”
“无论如何,我想同你一起面对。”
她将他的手捧起来,脸颊贴在他掌心。
“阿姐。”
少年控制不住有些颤抖,他面颊潮红,视线躲闪着不敢看她。
花酒酒唇角勾起笑,又问了一遍,“十一,他真的没提什么要求吗?”
花受羞涩道,“他说,我和阿姐成亲后,要传位给他。”
“?”
花酒酒怔了瞬,“他要皇位?”
花受点头,他靠近将她拥在怀中,期盼道,“我只想和阿姐在一起,皇位给他也无妨。”
花酒酒垂眸,思绪混乱。
他要皇位做什么?
莫非只是贪图权势?
若他二人不起争执,她又该如何结束这场婚事?
不知道花受到底做了什么,她无论逃到什么地方,都能很快被找到!
到底要怎么办?
“九公主?”
花酒酒从梦中惊醒,听见燕山雪的声音,她一把掀开被子,惊喜寻找。
“燕世子?!是你吗?”
一张白纸飘在空中,鸟儿似的扑扇着。
“殿下可还好?”
花酒酒喜极,“我还好,燕世子的伤好了吗?”
燕山雪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日殿下外出未归,我本以为是被妖物虏了去,找遍方圆百里遍寻不着,这才猜测,兴许是被抓回了宫中。”
“此刻赶回京中,便特意来打探殿下踪迹。”
“万幸殿下平安无事。”
花酒酒感动,“让燕世子担心了。”
“殿下平安就好。”
他说完,白纸旋转一圈,往殿外飞去。
“燕世子!”
花酒酒追了几步。
本想拜托他,想办法帮自己逃出宫,可倏地记起,定德王灵柩就是这几日归京。
因为是染疫而亡,所以他的尸身是火化后才抬回来的。
挫骨扬灰对古人来说,残忍至极。
燕山雪定然悲痛欲绝,无暇他顾。
花酒酒停下脚步,望着窗外明月,长叹一声。
六月中旬,定德王灵柩回京,百姓夹道哭拜。
他们不光哭定德王,也在哭自己。
晋国最后一位战神死了。
如今的晋国,边境瘟疫蔓延,民间暴动,诸侯争霸,周边更有外强蠢蠢欲动。
内忧外患,不外如是。
花酒酒来到明宫,想让花受答应她出宫去送定德王最后一程。
内侍却出来回话,“陛下说了,殿下是君,定德王是臣。”
“殿下去送,他受不起。”
花酒酒气的差点脑溢血,她不顾侍卫阻拦,一脚踢开殿门,几步冲过去,指着案几上的花受就开训。
“定德王是为国而死,这天下没有他受不起的礼!”
“若不是你执意要他攻打桑国,他又怎么会死?!”
花受半倚在凭几上,玄色衮衣云雾般铺陈。
他的头发罕见地披散着,像一片黑河蜿蜒隐没在玄袍间。
她从来没注意过,花受的发丝竟然这样长。
这让她下意识想到月酌。
耳边响起花受凉凉的声音,“阿姐是在怪我?”
花酒酒回神,上前一步,“难道不该怪你吗?”
“不是你说有对付瘟妖的法子?”
“然而如今,晋国边境瘟疫横行,尸横遍野……”
她说不下去,努力平复呼吸,停顿片刻,才放软语气道,“十一,你到底想做什么?”
花受起身来到她面前,脸色微沉,“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阿姐要为了他们和我生气?”
花酒酒抿唇,怒意在胸口左右翻涌,她气的笑了声,一字一顿,“不,相,干?”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你是晋国的帝王!”
“你口中那些不相干的人,是你的子民!”
花受俯身,眸色漆黑一片,他似是不解,“那又如何?”
花酒酒没忍住踉跄一步,后知后觉想起,眼前这个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
他只是有一张人类的皮囊。
十一的滤镜太厚,让她总是忍不住将他当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
事实上,他非人,亦非妖。
花受冰冷的手指摩挲过她圆润的下颌,面上略带委屈。
“阿姐,前几日你还对我关怀备至,现下怎的又变了?”
“那个定德王就那般重要?亦或者……”
他瞳中闪过幽光,“那个燕山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