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试航的时候,沈宅所有人几乎都围到了后园的荷花池,沈玉阙望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云妆悄悄问:“大小姐找谁呢?”
“谢昀怎么没来?”
“谢公子平时在阑珊阁深居简出,应该不知道您要试航小船吧?”
沈玉阙轻轻推了她一下:“那你去告诉他一声。”
云妆犹豫了一下,点头快步离去。
云妆不是柳黛,有什么问题直接就问出来了,她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叫谢昀来看,但她知道遵命行事总没什么问题。
府上下人都在围着唐辞叽叽喳喳,夸他手上的船模好看,催着赶紧下水试航。
唐辞不爱说话,但董乘风和他相处多日几乎可以当他的嘴替了。
“急什么呀?别急别急,总得让咱们唐公子调试好的啊,别说小船了,就是大船下水之前也要检查清楚,确认安全无误才能下水,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对!那唐公子快些查吧,咱们可还等着看这小东西在水里游呢!”
趁着唐辞检查小船的功夫,沈玉阙又在图纸上添了几笔。
她做了两卷图纸,一卷是船模的尺寸和样式,一卷则是等比例放大的大船尺寸,因为大小不同,在驱动方面也有些许差别,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区别,也符合比赛的要求。
这艘船的每一个部件都是她和唐辞亲自测算绘制的,大大小小的部位有几百个,数据尺寸更是几乎达到了上千个,别看这艘船模不大,他们付出的心血可不少。
“大小姐!”小厮阿迟一跑进后园就高高兴兴的去找沈玉阙:“大小姐,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早就有嘴快的下人替她问了。
阿迟笑道:“方才您不是让小的去船厂送东西吗,您猜小的看见什么了!小的看见嘉兴船厂那几个也在试航!”
柳黛瞪他:“小姐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偷看他们,你们怎么都不听呢!”
“不是偷看,是不小心看到的!”
“柳黛姑娘先别急着骂他,让阿迟说完,他们船什么样的?航行的怎么样?速度快不快!”
“我猜肯定没咱们的快!”
“你见着咱们的了?咱们的还没下水呢!”
沈玉阙的好奇心也被吊起来了,虽然偷看竞争对手的船不厚道,但看都看了……
“你说说看。”
“嘿!”阿迟笑道:“那船,是艘使船!跟咱们老爷之前做的样式有些相似!不过快不快小的就不知道了,因为那船走的歪三扭四!不成样子!被风吹的歪歪斜斜!就跟喝醉了酒一样!”
众人哄堂大笑,府上男女老少都觉得痛快。
“还有更痛快的呢!咱们家沈大老爷也在那,看船走成这样气的直拍大腿!哈哈哈!”
董乘风乐的不行:“这老匹夫!自己没什么本事,找来的人也没本事,还比什么比,丢人现眼!”
“就是!也不看看咱们沈家是干什么的,也不看看咱们大小姐是干什么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已经胜利在望了一样。
但一直没说话的唐辞却冷不丁插了一句:“嘉兴船厂不可能就这点本事。”
董乘风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说的是真的。”
“会造大船的人未必会造小船,之前眠儿妹妹为了找出让小船按照路线行驶的办法还不眠不休了好几天呢,你以为这么简单啊?”
唐辞不擅争执,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找来两个人将调整好的小船慢慢搬进荷花池中。
这个季节荷池只冒出几片新绿,水面位置还算宽阔,行驶船模不在话下。
当众人看到小船稳稳漂在水面上的时候,都激动的屏气凝神。
沈玉阙看了一下吃水的深度,和图纸上标注的位置差不多,她松了口气。
随即唐辞‘扬帆’,小船按照他调好的方向笔直的向前行去,在遇到一片荷叶的时候甚至还触动机关转动轴承,绕行转舵。
转过一个弯,船舵恢复正常,船身摆正,继续向对岸行驶。
众人雀跃不已,都说这船真好,没人开还这么有灵性,会自己行驶不说,连转弯都会!
沈玉阙也高兴不已,船舱内部装置的,用于平衡的沙漏起了很大作用,而这种方法是她从编钟得来的,编钟则是谢昀……
“嗯……看着不错啊。”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董乘风精神抖擞:“谢大哥快看!咱们几个做的船!漂不漂亮!威不威风!”
谢昀勾唇,直起腰向水面看去,难得没有敷衍:“嗯,漂亮,威风。”
他一出现,围在周围的下人们也都安静下来,沈玉阙有些纳闷,怎么感觉谢昀比自己还像他们的主子呢。
就连柳黛也乖乖向后缩一步,并在暗中悄悄去打量谢昀。
柳黛身边有个小丫鬟悄声问道:“咱们大小姐把这么好看的财神爷藏在家里,这是不是就是外人常说的金屋藏娇啊?”
“咳!”沈玉阙耳尖,听到这话连忙干咳着来遮掩,唯恐被谢昀听到。
但谢财神好像浑然无觉,手上转着一把细骨纸扇,神情专注的看着那艘船。
“图纸。”
财神爷向她伸手,沈玉阙连忙将那卷图纸在他面前展开,里面用龙鳞法装订着鳞次栉比的纸页,每一页都是沈玉阙精心绘制的图稿和测算出来的数据。
谢昀依次翻过,没想到这么一艘小船做起来也是步骤繁多,手段复杂。
沈玉阙见他看完,又赶紧递上另一卷:“这是等比例放大的图纸!可以用作大船的建造。”
谢昀边看边说:“还不错,就是太素了,什么纹样都没有。”
“我打算让老船匠帮忙雕些花样!”
“用彩绘不是看的更清楚吗。”
船小,花样纹络未必看得清,反而是绘制的比较醒目。
但沈玉阙却尴尬一笑:“之前我们船厂那位擅长船上彩绘的老伯年纪大了,请辞了。”
请辞的理由虽然说是年纪大了,但她也能觉察出来,这位老伯其实是不愿为她这位女东家做事,这才走的。
谢昀瞧了沈玉阙一眼,只当没看到她脸上的失落,随口问道:“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吗?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可这门手艺传承者不多,”沈玉阙道:“在船上作画对颜料和图样都极为考究,他们一般只收一位关门弟子传承衣钵,而这位老伯的弟子去年在与人斗殴的时候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