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帮来到杜连兴家门口,鬼子们气势汹汹往院里闯,警察和自卫团丁跟在后边——这些警察和团丁都被十军俘虏过,经教育后释放。今天出这官差,一来那杜连兴手中有枪,抓不好枪子要命,二来抓了十军的人,没有不透风的墙,日后十军来要人算帐,也是天大的麻烦事。
因此警察和团丁只是应付而已。杜家屋门上锁了,鬼子“叮当”把门砸开,屋里屋外没人。鬼子没办法,命令留下两个警察和两个团丁守候拿人,其余的就回冲河镇了。
杜连兴在南山坡上坐着,直到入夜人静了,才悄悄回屯来到王文礼家敲门。
王文礼开门悄悄地让杜连兴进屋。
两人进屋坐下。
王婶问:“还没吃饭吧?”
杜连兴点头:“嗯。”
王婶急忙点火做饭。
王文礼问杜连兴:“他们还在屯子里留人了,这事你打算咋办啊?”
杜连兴说:“看来他们不抓到我,不能拉倒啊。我干脆去找十军吧,把十军里有奸细告诉汪军长,清除奸细免受祸害。你看行不行?”
王文礼吧嗒嘴:“没有别的办法,为了拼条活路,只得这么办了。你放心,我和凤岐,一定领着乡亲们和鬼子干!你媳妇孩子那儿,我们会想法照看着。你得多带点吃的,一个人走路抽烟多,多带点烟,路上千万多加小心啊。”
他说着找出几把叶子烟,放进小簸箕里,把烟拐子烟梗子清理掉,找一个小面袋子装了进去。再把自己的老羊皮袄拿了出来:“路上冷,这皮袄抗风。十军往东去了,说不上几天能找到啊。”他说着把家里的四盒火柴找了出来:“你拿着,路上省着点使。”
杜连兴:“你留一盒吧,要不家里使啥?”
王文礼说:“我在家里好办,你出门在山林里死冷寒天的,事事难啊。”
王婶端上饭来放到炕桌上,热乎乎大碴子粥,外加萝卜咸菜。
杜连兴真饿了,稀里忽愣吃起来。
王文礼抽上烟琢磨:“你说这叛徒是谁呢?”
杜连兴嚼着饭寻思:“我看八成是那晚上,来运物资的那帮人里面的。”
王文礼说:“我也这么琢磨呢,可是他为啥抓你不抓我呢?”
杜连兴点头:“是呀,我也琢磨这个事呢。那天晚上,咱们三个和几个自卫团员把东西送到了地方,你和凤岐就回屯子了。是那个叛徒没有看见你俩,再不他不认识你俩?”
王文礼说:“你这意思是那个叛徒是没进屯子,在没进屯子那伙人里头?”
杜连兴点头:“嗯,是这么回事儿。我见面以后,跟雅臣说,让十军在没进屯那些人里头找叛徒。”
王文礼点头:“嗯,对。”
杜连兴吃完饭,也抽上一锅子烟。
王文礼说:“时候不早了,你眯一会吧,起早走。”
杜连兴答应。
王婶就拿被窝,安排休息。
眯了一觉,王婶起早做的饭,白菜熬粉条、苞米面饼子。
杜连兴吃完饭,王文礼让他把剩下的饼子都带上,还拿上半面袋子爆米花。
王文礼说,你晚上睡觉笼火就烧烤饼子吃,没火的时候就吃爆米花。
杜连兴穿上老羊皮袄,把黄烟和吃食都捆扎起来,背上步枪带上刺刀子弹和两颗手榴弹都带上。
王文礼把自己的十多发步枪子弹,也让杜连兴带上。
同志互相关心,殷殷叮嘱。
杜连兴辞别了王叔王婶,迈步出屋。
看光景,离天亮还得一会儿。王文礼送到大门口,两人悄悄招手分别。
杜连兴迈开大步,直奔东南山而去。
第二天,一百多鬼子和一群伪兵包围了大崴子村,鬼子进村先让自卫团集合,缴械后看押起来。接着把全村男女老少赶上大街,鬼子们如临大敌,周围架上了机关枪,鬼子、伪兵、警察、冲河街的自卫团,一个个荷枪挺刀瞪着眼睛监视着。
一个鬼子军官冲村民们咕噜一阵,翻译官说:“杜连兴私通红胡子,你们知道谁和他勾搭连环,说出来太君大大的有赏!”
众乡亲没有一人吱声。
翻译官喊叫:“你们是死人哪?说话呀!说出来,太君饶你们不死!还大大的有赏钱!不说,太君发话了,要血洗你们大崴子啊!”
乡亲们仍然没人吱声。
鬼子翻译朝人群狼顾鹰视,上前一把揪住老赵头拽出人群,喝问:“你们谁通抗联?!”
老赵头木纳:“没人通抗联啊。”
翻译官甩手打了老赵头一个大嘴巴:“你说不说?!不说先拿你开刀!”
老赵头说:“我都七十多了,能说瞎话吗?”
鬼子军官喊叫起来,闯过来两个鬼子把老赵头捆结实。鬼子和伪军扳折木头障子抱来木柈,在当街上笼起一堆大火。
翻译指指火堆,冲老赵头说:“你说不说?说了有你的好处;要是不说,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老赵头面不改色:“真没人通抗联,怎么说呀?”
鬼子官大叫。两个鬼子猛地把老赵头推进了火堆。
老赵头胡须头发烧着,满身烟火咕噜出来。两个鬼子抬起来,把老赵头“扑”地一下子又扔进火堆里。孩子们冻的哭叫,大人们呼喊,人群骚动起来。
鬼子官拔刀在手狂嚎。鬼子、伪军端枪挺刀对准百姓。
沈发扎煞着两只手,求翻译官:“求您高抬贵手,替乡亲们说个情,我愿意拿全家性命担保。”
翻译官一紧紧鼻子:“你担保?你保得了吗?”
沈发说:“我求您呢。您救了全屯百姓,乡亲们不会忘了您的大恩。”
倒是沈发的这后一句话有点生效。翻译道:“你跟我空口瞎白话呢?”
“您放心,都在我身上,那能转眼忘恩呢?”沈发说。
翻译官阴阳着脸龇牙咧嘴:“谅你也不敢耍我!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试试。”他说着走近鬼子军官,咕噜建议放长线钓大鱼。鬼子军官瞪着沈发:“你的,担保?”
沈发点头比划:“我沈发有站着的房子躺着的地,担保乡亲们是大大的良民。要是我屯再有通抗联的事,你砍我脑袋。”
鬼子军官挥刀大嚎:“通抗联的,撕啦撕啦的有!你的,担保书的写?!”
沈发连连点头:“我写,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