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马车周围的侍卫齐齐跪了一地,只有江风硬着头皮答道:“沈姑娘上回似乎发现了暗探所在,刻意避让开了......”
江鳞叶平日甚少动怒,就算是任务失败也从未苛责过谁。可只要与沈今宛有关,就要求事无巨细的禀报,不得出一点差错。
看来安置在沈家的暗探,又要换了.......
“立刻派人将弃日会处理干净,别让他们有机会接近沈家。”江鳞叶轻轻将那支泛着幽光的紫玉钗收好,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令道。
............
沈今宛夜半又派人前去查看,弃日会的人早已转移,只剩下一屋子饥不择食的流民,而沈相派来的士兵早已被抛尸乱葬岗,未留一个活口。
“拨些银子,好生照料他们的家人。”沈今宛神色暗淡,吩咐道:“再从府中集些吃食被褥,以沈府名义送去流民营。”
沈相早已接到消息,在书房中焦头烂额。
“父亲,”她缓缓走近,请安道:“孩儿已将流民安排妥当,只是事关重大,定然是纸包不住火了。”
前世,就是齐王告发,煽动百官一齐弹劾沈家,才至沈家举家流放.....
沈相无言,紧皱着眉头。
“若父亲主动请罪,应当尚有回还的可能。”少女神色坚定,此事凶险,但别无他法。
与其坐等受他人胁迫,不如赌一赌圣心。
第二日,沈相就递上折子主动请罪,将流民营中情况如实上报,却瞒下弃日会一事,只言是遭遇流寇,一时间引朝堂风波。皇帝念此事是流寇作乱,沈林渊主动禀告是为民请罪,只是象征性的罚了几月俸禄,并未重罚,只是吩咐好生安顿流民,不可再出乱子。
而为表明沈家弥补之心,沈今宛亲自带着府中女眷前往营中施粥赈灾。
除了沈老夫人推脱自己身体不适外,其余女眷皆到场,就连沈老夫人的侄女蒋盈盈都来了。
“妹妹此法甚好,一来平息了百姓对沈家的怨气,二来也表明沈家的态度。”蒋盈盈挽着袖子,丝毫不娇气的搅拌着锅里的米粥。
沈今宛惊讶她毫不遮掩对自己的欣赏,也吃惊她的才学一点不输京中贵女。
不过惊讶只是片刻,她立刻含笑着回道:“堂姐言重了。”
这边二人配合得当,取粥的队伍肉眼可见的减少了。再反观一旁的沈灵香,甩着脸不情愿的拨弄勺子,当真是被金姨娘宠坏了。
好不容易施完了所有的粥米,沈今宛又回到院里翻找,看架势恨不得把所有砖块全掀一遍,前一日在沈府发觉紫玉钗丢失的时候就暗叫不好,找遍了院里和观砚堂都没发现,只好在这儿再赌一把了!
“妹妹在找什么?”蒋盈盈缓缓走来,问道。
沈今宛弯着腰寻找,胡乱答道:“一个重要朋友送的重要物事。”
蒋盈盈轻笑:“能让妹妹用上两个重要的人,唯有那位江小侯爷了吧。”
沈今宛手上一顿,收了神色:“你如何得知?……”
蒋盈盈也同她一起蹲下寻找,调笑道:“那日妹妹藏的情书,真是想不知道都难……”
沈今宛脸上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原以为她会与这个堂姐不对付,甚至针锋相对。谁曾想阖府上下,心思最单纯可人的,就属她了。
“堂姐尽知道取笑我。”她嗔了一句,语气却不再生疏。
两人将整座屋子都翻寻了一遍,都没见着紫玉钗的影子。蒋盈盈见她失魂落魄,就知道定是极重要的物事,才会让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人儿都失了意。
她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却劝沈今宛道:“妹妹稍安,在此休息片刻,我再去替妹妹寻一遍。”
蒋盈盈穿的是初见那日的那件绣花裙,如今艳红色的绣花纱上都蒙了尘。
“不必了堂姐,应当是已不在这儿了,倘若有缘,定当会回到我这里的。”沈今宛宽慰道,不由得连自己也信了缘分这个鬼话。
待回到沈府,沈今宛就听见阿青匆匆来报,说是查到了有关刑部密令的蹊跷。
“姑娘,你瞧。”阿青抽出两张纸,几乎一模一样,比对到:“虽都是半熟宣,可洇墨的程度却有略微差异。刑部所用的纸皆是观砚堂所出,纸性温润,洇墨较浅,而另一张则洇墨稍深……好在也是出自观砚堂。”
沈今宛结果她手上的两张纸,若不细看或不懂纸业,压根就没法看出二者的差别。
“这种纸,盛京城中鲜少有人使用,近期大量采买的,是……是齐王府。”阿青顿了顿,才回答。
啪——
纸张被拍打在桌木上。
她不由得从心中嗤笑,原来所谓的相救,不过是有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她本可以不受这无妄之灾,更不用为了这场劫难搭上自己的一生。
“不,绝不止齐王一人。”
从玉扳指一事就可看出,金姨娘应当是同齐王达成了什么合作。
而合作的目标——是她!
况且以齐王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得知她母亲去世的真相。
更无谈以此引她入局了。
沈今宛隐了神色:“去查查近日金姨娘和齐王府的来往。顺便打探打探她们院里都惹了什么祸端。”
她捻起妆匣里一丙墨绿色蚕丝扇,对着镜子来回比划。
回来了这么些时日,前世今生的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同一时间——
盛京城边上的一个小村里。
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领着一个骨瘦嶙峋的年轻人往两间平房组成的院子里去。
“郎君且在此凑合一晚,老身明日去村里另寻别的住处……”老婆婆和蔼可亲,拉着那年轻人的手:“这座屋子只有我同老伴住着,儿孙都出去讨生活了,平时冷冷清清的,瞧着你就像瞧着孙子一般……”
“呵,老婆婆只管把我当孙子使唤……”男人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啊……”随着老人瞳孔睁大,血迹由脖颈向外四散,喷洒在破旧的木头墙壁上。
“那孙儿,便给您老送送终……哈哈……!”杀戮带来的快感让他眼孔迅速充血,猩红的如一弯血月。
“啊!……”另一位老人闻声而出,手上还握着一只煮熟的鸡蛋,“老伴!!!”
老人蹒跚向前,跌坐在早已无生息的老伴面前,哭喊着想将鸡蛋喂给她:“老太婆,你起来吃啊!”
不论他如何拍打哭诉,怀中相守了一辈子的人儿再没法睁开眼看他一眼。
夜深的厉害,幽静的只听得见浑浊的啜泣。
“哭够了吗?”阴柔地声音响起,他歪着头,微微抽搐着嘴角,不耐烦道:“哭够了那便一起去吧!”
手起刀落,两簇花白地发丝纠缠在一起,飘洒进这片温润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