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向窗台,伸手在窗棂上摸了一下。
指尖传来一丝冰冷的触感。
“窗棂上有一道极浅的划痕。”
林牧低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凶手是事后才刻意制造出窗户被破开的假象。”
张玄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凶手根本没从窗户逃走?”
“很可能。”林牧点头,“但还有一个问题——失窃的螭龙佩,去了哪里?”
周承业死后,周家主事信物——赤金嵌宝螭龙佩也随之失踪。
如果这不是普通劫杀,那螭龙佩的去向,或许就能揭开案件的真正动机。
林牧手指缓缓滑过案卷,目光落在更夫张三的证词上——
“二更天见蒙面人翻东墙,身形瘦高,左腿似有残疾……”
林牧微微眯眼,目光微移,落在仵作验尸报告上
“死亡时间——亥时末至子时初。”
林牧的手指染着些许墨渍,轻轻敲击桌面,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浮上来
“戌亥之交打更,子时宵禁……贼人提前一个时辰潜入,却不作案?”
他的目光扫过案卷,忽然一顿,猛地翻开一本角落里的古籍——
《云州梆子调式考》。
——这是一本关于打更制度与节律的古籍。
林牧手指拂过书页,忽然从烛台上扯下三根灯芯,将其摆在桌案上。
“假设……更夫听到的‘二更梆子’并非实时发出,而是被‘偷’了……”
他伸手,猛然用书案上的镇纸压住最长那根灯芯——
“除非……打更声被延迟了!”
张玄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林牧嘴角微扬,翻出一张周府地形图,手指快速点在东墙位置。
“周府东墙外,有一棵百年槐树。”
指尖轻点窗台,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有人事先在树上悬挂铜盆,并用木棒敲击铜盆制造回声——”
他顿了一下,取出砚台,在边缘敲了一下,声音沉闷又低缓,旋即又在空旷处用同样的力度敲了一下,声音顿时清脆许多。
“如果在特定位置敲击,就能制造出类似‘回音’的效果。”
林牧目光一冷,沉声道:
“更夫听到的,并非真实的二更梆子,而是延迟回响的假梆子!”
“这意味着——凶手操控了时间感知,让更夫以为贼人是在‘二更’翻墙,而实际上,贼人真正进入周府的时间,可能远远早于他所认知的时刻。”
张玄的脸色微微变化,眼神中透出一丝凝重:“若真是如此,那凶手的手段,比我们想象的更为缜密……”
林牧轻轻一笑,目光微冷。
“这只是第一道障眼法。”
烛火跳跃,案卷上的朱砂印记映得林牧的眼神更显深邃。
他低头,手指沾着茶渍,缓缓按在密室示意图上。
“‘密室’……到底是谁制造的?”
目光扫过几项物证,猛地提起朱砂笔,在示意图上圈住了佛堂与书房的位置。
——两个看似毫无关系的区域,被一条红线悄然相连。
1佛堂蒲团下的青苔碎屑
2书房窗台上的玫瑰胭脂香
3密道砖缝里的金丝线头
林牧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一个问题,如果凶手是翻窗逃走,那书房的窗台上,为何会残留胭脂香?”
张玄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怀疑……?”
林牧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起身,从腰间取出一根丈量绳,一步步朝佛堂方向走去。
一步,二步,三步……
他在佛堂香案前停下,脸色微沉。
“整整九步。”
“足够……一位贵妇人往返七次。”
张玄一愣,瞳孔骤缩:“你是说……?”
林牧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蹲下,取出一只小瓷碗,倒入两种粉末——
沉水香末,玫瑰胭脂粉。
他点燃香料,静静等待。
半刻钟后,隐隐有一丝异样的香气弥漫开来。
林牧轻嗅了一下,嘴角微微勾起。
“……原来如此。”
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中透着一丝寒意:“怪不得丫鬟翠荷说,佛堂的檀香味道有点奇怪。”
“因为那根本不是单纯的檀香,而是被人混入了‘沉水香’与‘玫瑰胭脂’。”
张玄的脸色彻底变了:“你的意思是——”
林牧缓缓收起丈量绳,目光幽深如渊
“凶手不是从窗户逃走的,而是从佛堂密道离开的。”
他缓缓道:“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女子。”
指尖轻轻拂过窗框上的泥痕。
“如果凶手是翻窗逃走……那翻窗痕迹,为什么是内浅外深?
张玄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林牧目光微冷,伸手在窗台上比划了一下:“正常翻窗,落地时用力点应该是外深内浅——重心下压,窗沿会留下较深的痕迹。”
“可这里的痕迹……完全相反。”
张玄的神色微微一变:“这意味着——”
林牧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意味着,所谓的‘翻窗逃走’,根本是伪造的。”
他伸手按住窗沿,手指触及一丝极淡的粉末,凑近鼻尖一嗅——
——玫瑰胭脂香。
林牧的眉头微微一皱,转身走向书案旁,在丢失的字画匣底轻轻拂过。
指尖残留的香气,与窗台上的味道……完全一致。
“这香味,我在林月蓉的贴身香囊上闻到过。”
张玄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这不是普通劫杀,而是……”
“是有人故意制造‘劫杀’的假象。”林牧语气平静,可目光却凌厉如刀。
他缓缓抬手,将书案上的青砖撬开,指尖探入砖缝,轻轻一掏——
一片染血的金丝锦缎,跃然掌中。
林牧眯起眼睛,手指摩挲着锦缎的纹理,低声道:
“这纹路……是纯手工织造的暗纹锦缎。”
他目光微转,看向张玄:“张大人,周府之中,谁的衣袍是这种材质?”
张玄沉默了一瞬,缓缓道:“周承嗣。”
——周承业的亲弟弟。
林牧的眼神微微一凝,心中的猜测终于成形。
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不是劫杀,而是一场谋杀。
林牧缓缓站起身,脑海中飞速回忆着之前的种种细节。
林月蓉——周承业的妻子,最近频繁抚摸腹部。
——当时林牧以为她只是无意之举,可现在看来,她的动作更像是……护住腹中的胎儿。
周承嗣——左手新添抓痕,谎称猎鹰所伤。
——可问题是,伤口的形态并不像鹰爪撕裂,更像是人的指甲抓挠留下的痕迹。
林牧的目光微微一冷。
“如果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极其肮脏的事实,浮出了水面。”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
“周承业之死,不是劫杀,而是家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