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嬷嬷和春杏急急进来,两个人的脸上均是后怕与担忧。
“不用担心,娘娘要留我在宫里住上一阵,所以才将你们接来。”
春杏好奇的四处打量:“原来这就是皇宫里啊……这些房子都好大……”
冯嬷嬷严肃提醒起来:“德妃娘娘是一片善意,救了我们二小姐。但这宫里仍是处处危险,我们要千万小心。”
云冉嗯了一声:“是啊,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对了,云深阁的人如何了?可有将他们送出去?”
冯嬷嬷摇头:“我劝过了,但他们执意不走,非说要留在云深阁等二小姐回来。还将身契还给我了。”
“唉,”云冉低声说,“这又何苦。”
她此时的心仍是绝望的,虽然对德妃娘娘说想努力活下去,可是努力就一定能活吗?
对于未来,她很难去揣着希望。
皇宫的生活,自是比孟家好上数倍,无论是吃食还是居住都极好。德妃请了几位御医为她诊治,还请了宫里的裁缝绣娘来,说为她做几身衣服。
云冉并不在意这些,正要拒绝时,德妃说:“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这女子的衣裳,往往就是勇士手里的剑,厨子手里的铲,书生手里的笔。”
不知为何,德妃的话总能轻而易举戳中云冉的心。
她低下头默认了,由得那些人量体裁衣。
窗外寒风阵阵,屋里温暖如春。细细一看,每个角落都置着暖炉,燃的均是上好的银丝炭,一点烟味也没有的。
屋里的宫女忙碌着,动作十分轻柔,云冉望向铜镜里的自己,只感觉纤细单薄得厉害,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
恍然间,她忆起了从前。
那时的她还是青葱少女,干净剔透的眸子,嫣然含笑晕生双颊,仿佛怀抱着海阔天高,满心清透。
想着想着,她的心里重新荡起了一丝欢愉,像是偷到了幸福一般。
过了两日,叶青青寻了个机会进宫来看她了。
叶青青一见她,就为她打抱不平起来:“我那天本来是要提着剑亲自冲去孟家的,可我母亲劝住我了。她让我去求德妃娘娘。”
云冉感激看向她:“我与叶夫人并不相熟,我甚至都没去过你家,多谢她了。”
叶青青皱眉,“我母亲总说我这种性子,被卖了还会帮着数银子。”
云冉却听得羡慕不已,因为叶青青谈及母亲虽有抱怨,可却温暖不已。
而自己的母亲……她的爱实在局限,是立于对孟家有益之上,是懂事温良,是听话顺从。否则,她就是孟家之耻。
自己对于她而言,已是无用又惹是非的人了。
何其现实?
两人用膳之时,叶青青想起了什么:“对了云冉,前几日我爹在家中设宴,请了那个人来。”
“咦,是你未来夫婿吗?就是今年科考的探花郎?”
叶青青唔了一声,似乎不太想提他:“是啊,然后他还带了一起科考的几位同窗,其中有一个竟然向我打听起你来。”
“是谁?”
“是一位姓周的公子,他家境贫寒但相貌周正。”叶青青回忆起来,“他这次中了二甲,排名第四。”
云冉感叹:“第四确也可惜,但贫寒学子能有如此成就实属不易了。”
“嗯,我爹有意留用他呢。”
一旁的冯嬷嬷好奇起来:“那这位周公子认得我们二小姐?”
“嗯,他说他和云冉十年前遇到过,还向我打听你过得如何。我只说不错,没敢多言。”
冯嬷嬷咦了一声:“这倒奇了,十年前我家二小姐只有八岁,如何认识这位周公子啊。”
云冉自己也没什么记忆了。
她身为国公府的小姐,时常接触的男子就是家中的父亲、弟弟以及几位远房亲戚了。外面的……也就只有魏迟而已。
“要不我再去询问询问?”叶青青也觉得纳闷。
云冉马上说:“不用了,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此次谈话云冉并未放在心上,她如今脑中只思索着一件事,就是如何离开孟家。这如何一块心头大石死死压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能不能撑到那一刻。
谁料几日之后,她竟然在宫里见到了这位周公子。
当时她正在御花园里陪着德妃娘娘散步,天气冷,她们手里都捧了暖炉,可走着走着,云冉被石头跘了一下,人被扶着没事,但暖炉摔了出去。
正要去捡,拐角处走出一位蓝衣男子,飞快捡起了暖炉,站在原地未动,但双手递了过来。
他衣着瞧着十分简朴,并不像是宫里的人。模样倒算清俊,行为也端正知礼。
冯嬷嬷快步上前,先屈身行了礼,接过了暖炉:“谢过公子。”
那人回了一声,再悄悄瞥了一眼云冉,侧身快步离开了。
德妃娘娘缓步走来,看向走远了的男子:“那位在皇上宴请殿试学子时见过,姓周,是今年二甲第一,被叶丞相留用了。”
原来这就是叶青青所说的周公子了。
那张脸并不熟悉,他为何说认识自己?刚刚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云冉觉得怪怪的……
而德妃却若有所思看着她:“本宫昨日去求了圣上,提及你之事,他意味不明。只说让你先回孟家,再做其他打算。”
云冉心里一紧,知道德妃娘娘是尽力了,毕竟宫里有个厌恶自己的淑妃。
“但是……”德妃低声道,“圣上承诺了一件事,说等到你再成亲之时,会赐位赐宅,让你风光出嫁。”
云冉苦笑:“皇上还真是……面面俱到。”
是啊,既应了德妃,又全是淑妃的脸面。
可是她已经不愿意成家了……上一次就害了安昌侯,她不想再来一次了。
德妃却若有所思地谋划了起来:“这倒也不失一个法子。本宫寻思着在朝中寻一个家世低人品好但好拿捏的……”
云冉想拒绝,德妃看向她:“无论如何,活下来才是最重要之事。”
“那便看看再说吧。”云冉不忍直接拂了她的好意。
德妃莞尔一笑:“你瞧刚刚那位周公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