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汉力气大,一巴掌下去,春杏的脸就肿了老高,牙齿也一下磕到了嘴皮,嘴角有血淌了出来。
冯嬷嬷伸手去护:“你们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打她做什么……”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被推攘开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云冉急得要去拉,也被死死按住了。
冯嬷嬷挣扎爬起,声音凄厉道:“老奴要陪着二小姐去家庙,你们为何不许?”
春杏也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哀求起来:“求求你们行行好,让奴婢跟着吧。”
院子里观望的下人们也不顾之前云冉的叮嘱,一溜烟全跑了出来,一个个都跪在地上哀求起了那两人。
有些哀求放了二小姐,有的哀求说带自己也去家庙。
一时间,场面乱成了一团。
“说什么胡话!”壮汉冷漠看向她们:“你们小姐是犯了大错之人,还想着以后有人伺候,纯粹是痴人说梦!”
云冉看着她们这样,心里的绞痛更甚,她扬声道:“不要求他们,他们不配!都给我站起来!”
呜呜呜……
众人听话站起身后,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云冉竭力站稳身子:“都不要哭,不要哀求任何人,不值得。记得我说的话,好好活下去。”
云冉说完后,主动转过身,朝那辆简陋到了极点的马车走去:“走吧。”
云深阁的下人们哭泣着,拖着双腿默默朝那马车移动,呼唤着二小姐……
他们知道这一别,便是生离死别。如同三年前二小姐前去突厥一般。
那时的二小姐,还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还没及笄就草草束了发,坐了马车离开。
她明明也是怕的,可是一直挺起脊背,努力把泪水收回去。
临走时她撩开车帘,朝众人挥手,低声安慰着,说以后若是有机会,定能回来。
大家天天祈盼着真有这么一日。
可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而此时,一直没有出现的孟氏也带着孟云翡缓步赶来,两人虽然来了,却并没有相送或者说话的意思,远远地站在旁侧,神情淡然。
仿佛送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奴婢。
仿佛这些事与已无关,无关痛痒。没人在意这个不再受宠的女儿,她们眼里只有轻松,仿佛甩掉了巨大的包袱。
孟云翡甚至眼里含着笑,她觉得痛快得很。
这个纠缠四皇子的女人终于被撵走了,等到去了那破庙,还能活得了几日?
少了她的纠缠,四皇子眼里心里只会有自己。
哪里还会记得这么个破落户?
等到她一死,世间再也没有孟云冉了,所谓的锦华郡主,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她看向正要跨步上马车的孟云冉,嘴角微弯。
就在她暗自得意之时,院门口的冯嬷嬷却忽然大哭了起来。
“二小姐,现在你人回来了呀!突厥败了,再也不用去和亲了!”
“为什么孟家人却不肯放过你,还要将你撵走?为什么?”
“二小姐,老天对你不公啊!你为孟家为大周付出了所有,为什么却没有好报,为什么?”
她声声泣血,声嘶力竭,她的话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众人的心上。
云冉心里悸痛,云深阁的下人们悲痛非常,而孟氏母女却明显有些慌……明明都要走了,这老刁奴忽然闹,这是搞的哪一出!
特别是孟云翡,她心中急切,马上对旁侧的嬷嬷使眼色,让她们拉走冯嬷嬷。
正要动手,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孟家小厮连滚带爬地跑来:“夫、夫人,大、大小姐,宫里、宫里来……”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严肃的女声陡然响起:“这是做什么?你们要将锦华郡主带去哪里?”
众人朝那一看,却是一个面孔较为陌生的老嬷嬷,看装扮模样像是宫里出来的。
孟氏很快认了出来。这竟是德妃身边最得力的孔嬷嬷!
这个节骨眼上,她来做什么?
孟氏正疑惑着,孔嬷嬷屈身浅浅行了礼:“孟夫人,老奴奉德妃娘娘的令,接锦华郡主入宫。”
孟氏嘴角抽抽:“入宫?入宫做什么?”
“此事便与孟夫人无关了。”孔嬷嬷眼神高冷,“快些吧,皇上也在德妃娘娘宫里等着呢。”
一听皇上二字,孟氏吓得身子一颤,马上吩咐道:“快,将二小姐放了。”
若只是德妃找人,孟氏尚可找借口,可是皇上也在……这谁敢再说什么。
那两名壮汉刚刚有多嚣张,此时就有多紧张,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啥狠话也不敢再说了。
孟氏也是一脸小心翼翼,生怕孔嬷嬷问及今日之事。
一侧的孟云翡面上竭力保持平静,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她没想到孟云冉竟有这种好命!眼看着就能将她打入地狱了,谁料竟在这节骨眼上来了救兵!
这一进宫里,皇上若是赐了封号和宅子,孟家就更不可能动她了!
孟云翡心里憋着火,更也觉得奇怪。
昨日母亲可是迅速将人关了起来啊!到底谁透了风声,引来了德妃娘娘?
孟云冉的视线扫过云深阁众人……不可能,这些人昨日也被关了起来。而孟家其他院子的人,则是谁都有可能!这还如何查起?
她心情复杂抬起头来,正好与云冉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两人视线交汇之时,孟云翡还来不及掩饰眼底的厌恶与憎恨,她盯着缓步而来的云冉,清晰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漠然。
如同只是看着湖底的淤泥,甚至看着路边的野狗,甚至只是空气。
然后她就快步走了过去,再也没回过头。
孟云悲忽然意识到,其实一直以来,是自己在害怕,害怕她卷土重来,害怕自己获得的一切全是泡影。
可是……她挺直了脊背……她不能害怕。
她可是未来的四皇子妃,是淑妃娘娘唯一命定的儿媳,是整个孟家的骄傲。
孟云冉就算这次逃过一劫,可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她活着一天,自己就绝不能败。
孟云翡袖笼下的手悄然攥紧,看过去的视线再度坚定起来。
回了绮梦阁后,孟云翡急急找到余阿婆,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通。
余阿婆却是一副老神定定的样子:“怕什么,我从那幻境看到的,可不止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