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雪萤站在堤坝上,裙摆迎风飘动。
“我老板是懂技术的,却不懂人心。赵精诚玩人心玩得好,他不懂技术。老板拿出我的无人机项目做橄榄枝,想掏赵精诚口袋里的钱,赵精诚却掏出一把刀捅了他!”
赵精诚立即起诉谢雪萤的公司,理由是无人机聪聪有三项专利侵权。
这一下,谢雪萤总算明白赵精诚为什么能绝地翻身了,他将智能防风等多项技术注册了海外专利,然后向所有开发无人机的企业索赔。
面对有实力的大公司,赵精诚也很聪明,不硬刚,打不过就跑。
有的初创公司不懂法律,往往认赔,赔了个精光。
然而,现在谢雪萤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书生了,她有伙伴,有帮手,有法务,去打赵精诚。这就一打一个准。
因为,专利注册的首要条件是技术实现,你得证明你真的拥有这项技术。
比如说,有个人去专利局注册“宠物狗专利”,号称他拥有一项技术能够生产出小狗狗,所有拥有宠物狗的人都要向他缴纳专利使用费。
这合理吗?
显然是不合理的。
赵精诚没有能够成功索赔,反而被证实名下多项专利无效。
他就此恨上了谢雪萤。
“他认为是我害他破产,是我害他失去了骗钱的手段。夺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我有多恨他,他就多恨我!”
之后,就是杭州展会,赵精诚故意给几个来自疫情国家的客商发送错误的展会地址,造成谢雪萤等人被感染。
谢雪萤大难不死,抓住机会和老板谈判。
她知道老板胆小又贪财,害怕出事,不敢承担责任,又舍不得聪聪这块肥肉,于是提出合作。
但是仅凭拆迁款的500多万是不够的。
就在此时,上天送来一个李想,谢雪萤终于能够自行组建项目部。
赵精诚为人偏执疯狂,认定低空经济有利可图,虽然栽了大跟头,仍誓不回头,就要吃下一口红利。还真的让他找到了合作团队,也就是Luna。于是,尾行而来,抢占先机,拿下了本该属于谢雪萤的一切优惠政策。
再之后,就是美丽湖救援,无人机相撞,谢雪萤命悬一线。
“表面上我赢了,但实际上……”
她在坠下栈道的时候,聪聪的控制器也一起掉落下去。
而精诚飞行拥有水下机器人,像一个“田”字的外观,进入水中后,四个方框分散,拉开一张大网。
为什么事件发生后,警方在水下打捞没有任何结果,是因为在当时,精诚飞行早就已经在水下安放了机器人,捉捕从天空掉下来的一切东西。
精诚飞行的原定计划是击落聪聪,拉回去拆解,拿到机密。然而虽没成功,却得到了聪聪的控制器,一样能够拿到芯片。
陈梦古忧心忡忡。
“你输了。”
谢雪萤迎着夜空舒展怀抱,如芭蕾舞者般在堤坝荒草间跳跃,扑进陈梦古怀里,目光灼灼。
“你相信吗?如果法律保护不了我,也一样保护不了他!”
陈梦古怔怔回头,正对上车辆行驶记录仪的指示灯,微弱的红光斑点在这静夜里如吃人猛虎嗜血的眼。
他抓着谢雪萤的手,逼迫她发信息给Luna:无论如何都不要拆解聪聪的控制器,危险。
谢雪萤的美甲被掰断,信息还是发出了。
没有回复。
车子重新启动,谁都没说话,一路开往东风县西郊。
精诚飞行的厂区燃起熊熊大火,仍有爆炸声不断传出。救援车辆已经前来,然而厂区大门紧闭,能看到Luna在门口和救援人员解释。
“幸福的一刻当然要和爱人分享,亲爱的,我赢了!”
“砰!砰!”爆炸声腾起烟尘和碎片。
谢雪萤推开车门,踩在脚踏板上,拍视频分享给李想。
陈梦古看见姐姐眼中灼热的光,看见她耀眼夺目的自信迸发的光芒。然而,他意识到,爆炸的火光意味着东风县招商引资的喜悦飞灰烟灭,是有可能会有无辜的乡民身陷火海!
他下车,奔向厂区大门,然而跑了两步立即回头,一把将谢雪萤推回车内,扣上安全带,出发!
在朝阳挣脱山峦的那一刻,睡在江北岸大平层里的李想听到外面闹腾得厉害,迷迷糊糊起身,循着声音来源找去陈梦古的卧室,忽然看见谢雪萤被她按在床上!
床头丢着一盒精神药物,已有一个药片被掰了一半。
陈梦古死死按着谢雪萤的嘴,三秒,五秒……
谢雪萤的眼神变得浑浊,她不再挣扎了,身子一软,躺倒下去。
李想惊恐地呆愣在原地。
陈梦古突然回头!
李想倒抽一口凉气!
他转头就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到一秒,李想被揪住后颈,被摔回到床上。
他极力收缩手脚,完全不敢碰谢雪萤。
“杀了她就不能杀我了。”
陈梦古居高临下掐着他的喉咙。
“今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必须与我合作,否则,剩下那半片药,就喂给你吃。”
李想:……
就在几个小时前,聪聪的控制器在精诚飞行的实验室里被拆解。
外力突破引发防御报警,控制器启动应急程序,调动所有频段内可控的无人机,全部升空,开启所有功能。
精诚飞行的研发室和仓库只有一墙之隔,所有已经装配好的空中骆驼同时升空,撞上仓库顶板,然后爆炸。
这也就是为什么,Luna无论怎样都不肯让救援人员进门。
陈梦古总算明白了谢雪萤的计划。
如果精诚飞行因厂区爆炸而追究谢雪萤的责任,则必要承认是他们拿走了聪聪的控制器,进而坐实先前美丽湖救援事故中的杀人预谋。
如果他们打落牙齿和血吞,我能让你破产一次,也能让你破产第二次!
原来她回乡发展如此高调,救援不收费,特意展示聪聪的先进功能,就是为了给精诚飞行设套,来一招引君入瓮。
妙啊。
晨曦普照,陈梦古望着昏睡着的姐姐的完美容颜,忽然间不认识她了。
他没有在家中多逗留,开着林肯车前往陈局的办公地,在单位大门口蹲守,直接拦停陈局的车。
先前已经信息联系过,陈局也已经收到了县里的通报消息,此时人多眼杂不便多言,先叫他去办公室。
陈梦古拆下了车载行驶记录仪,把昨晚姐姐所说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给陈局,也把自己用手机记录下来的美丽湖西侧痕迹给她看。
“领导,我有一个计划,希望您能支持我。”
李想稀里糊涂睡了一觉就被踹门声惊醒,门口站着四个彪形大汉,声称是东风县的,穿着制服,但又不说具体是什么单位的,进门就要找谢雪萤。
“她没在家,出门了。”
“去了哪里?”
“不知道。”
那些人直接不跟他废话,把他按住,其余人在房间里到处翻找。
李想喊了一声。
“你们不许胡来啊,房间里有监控。”
按着他的人态度稍微好了一些,解释了下。
“昨晚精诚飞行的厂区突发爆炸,我们怀疑与谢雪萤有关,需要带她去接受调查。”
李想稳了稳心神,站直了整理下自己的衣服。
“我是谢雪萤事业部的主要投资人,一切事宜由我全权负责。”
江南岸谢雪萤的家和城里父母的家及诊所都遭到了搜查,仍然没有找到谢雪萤。
远在河北的石头接到了电话,许多的人在他的酒吧外面围着。
“我出差在外,好长时间没回去了,钥匙什么的在我这里。如果需要,我给你们寄过去,或者你们直接叫个开锁师傅,别弄坏了门锁就行,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见他如此配合,调查人员眼神失望,叫开锁师傅打开了临街的大门,沿着窄窄的楼梯走上去,打开第二道门,穿过大厅酒水区,打开卧室门,又推开浴室门,整个房间空无一人,仅在浴缸上方有一扇窗,却也被外面的广告牌封死着。
带队领导一挥手。
“撤。”
就连王炉石都接到了电话,他表示好久没见过谢雪萤了,你们如果不相信我,要来搜查,完全可以,我就在单位等着,你们先查我单位,然后我领你们去我家。
然而,调查人员没去,只是留了个联系方式,让他有线索及时汇报。
“好的,没问题。”王炉石一句话都没多问,接着上号,在游戏里跟陈梦古交代了下。
陈梦古秒回:知道了。
“姐真的丢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别问。”
王炉石退出游戏,有护士来敲门,告知面诊患者来了,请他去见见。
“好,我马上去。”
王炉石拿起手机站起来,突然顿住脚步,给何苗打去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接到电话的何苗心口涌出热流,本来仓惶无措的心一下被温暖了。
“我没事。”她哽咽着:“就是想你了。”
这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王炉石心里告诫自己别管闲事,然而说出的话却是:“你回来了吗?见一面吧。”
谢雪萤醒来,入目是纯粹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没有感觉到害怕,也没有感觉到孤独,只是呆呆地坐着,抱着自己的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眼前一道白光!
她凭借本能捂住眼睛,然而很快手臂被拉开。
陈梦古两手压着她的双臂,眼神像狼一样凶恶,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胸膛起伏,痛苦和纠结一闪而逝。
“如果你作恶,我会亲手将你绳之以法!但如果你是受害者,我不能让任何人冤枉了你!”
陈梦古俯身,叼住谢雪萤的嘴唇,深深亲吻。
谢雪萤无所表示,心里明白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但就是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是高兴还是愤怒,一概不觉得,只是像个洋娃娃一样任人摆布。
生理性的泪水蓄满眼眶,从眼尾溢出,浸湿鬓发。
陈梦古紧紧地拥着她,无章法地发泄内心所有的不安,可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感情像是撞上了一堵玻璃墙,他也很难真正痛快。
一场情事草草收场,谢雪萤被抱着去洗澡,之后有饭菜端来。
她一点也不饿,尽管胃疼,但是并不想吃东西。
陈梦古特地蒸了鸡蛋羹,拌着米饭,盛起一勺喂到她嘴边。
“啊,张嘴,吃一口。”
谢雪萤木然张口,咬住勺子,吃下一点点,没有咀嚼,直接吞掉。
就这样喂了半碗饭,谢雪萤突然转头,痛苦地按着胸口,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呕出!
陈梦古眉心收紧,仍然笑起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动,我来收拾。”
他把谢雪萤关进衣帽间里,挠挠头,收拾一地狼藉。
全部收拾完毕,他回头看见床头柜上的药盒,以及掰开的药片,心生烦躁,拉开抽屉,把一切都扫进去。
李想搬去了江对面,这里是独属于他们的小小天地。
药物的作用会消失的,她会清醒过来的。
陈梦古再次拉开衣帽间的门,看见谢雪萤蜷缩成一团,双手按着自己的胃部,面容痛苦。
看她这个样子,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可如果你真的清醒过来,你能安安心心在这小小的密室里躲藏着吗?
他重新煮了蔬菜粥,撕了鸡肉条在里面,捧给谢雪莹。
“你吃一口,就吃一口。”
谢雪萤紧紧地咬着牙,不吃。
陈梦古自己喝下一口汤,抱着她吻上去,舌尖撬开牙关,强行喂给她!
折腾到深夜,一碗粥彻底冷透,才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陈梦古很高兴,能吃一点就行,开开心心抱着人去刷牙。
看着浴室镜,他就想抱个小孩一样,他给谢雪萤梳头发,梳小时候学过的鱼骨辫。
“姐,你别怪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等你清醒了,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谢雪萤听到了,却没理解,她也很着急,为什么自己变得痴痴呆呆的,原本我不是这样的。可原本我是什么样的?她疑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了。
窗帘紧紧关拢,看不到一丝月光,整个房间灯光暗淡,静得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
陈梦古把谢雪萤安置在客厅沙发上,自己拆解一个新到货的咖啡机。
“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咖啡豆,我倒是没什么讲究。咱们一样样试,总有喜欢的。”
咖啡机被安置在餐厅里,新机器试运行,前几壶咖啡不能喝。
苦苦的香气飘到客厅,窜进谢雪萤的鼻翼中。
她深深呼吸,就在这一瞬间,像是顽石开了灵智,活了二十多岁重新出生一遍,又如同摘下了墨镜,看客厅都觉得亮堂了很多。
我怎么在家里坐着?这是陈梦古家?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真丝吊带睡衣长裙,里面空无一物。
陈梦古捧着咖啡机出来。
”不行不行,餐厅没有上下水,接水倒咖啡渣什么的太不方便了。”
他最终还是把茶水间清理了一块地方,将咖啡机搬上去,重新插上,继续磨豆子。
“姐,你困了吗?”
他歪着头出来,看沙发里始终没动过位置的谢雪萤的背影,等了很久,也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