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派出所,表哥态度一变,拿出手机聊天记录给警察看。不论是要两套房,还是卖一套房,舅妈都是知情的,都是许可的。
何苗气得简直要发疯,然而表嫂哭哭啼啼,说肚子疼。
大姑骂她没良心,在外读书那么多年,家里的事什么都没操过心,家里的钱倒是攥得紧。
“有点什么事,还不都是我跟你大哥跑前跑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你妈妈都同意的事,你想推翻么?”
谢雪萤过来扶着何苗,害怕她一哭起来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又担心她真的气坏了,频频看向石头。
然而,还没等石头说什么。大姑却指向了谢雪萤。
“你找的几个好朋友,专门帮你闹事来了是吧?你爸爸去世,你的朋友私自做主就给他烧了!连骨灰都不全!你不孝!”
谢雪萤挡在何苗身前。
“当时要烧的时候,不是您许可的吗?”
“谁许可?我不知道!”大姑气疯了:“是你跟你弟弟绑架着我,逼我同意的!你弟弟人高马大的,我敢说什么?”
谢雪萤简直气笑了。
“您不许可,火葬场能收吗?能烧吗?关我们什么事?”
何苗哭得跌坐在椅子上。
见此机会,表哥掐一把表嫂,表嫂立即抱着肚子哎哟起来。
“行了行了别闹了,这有孕妇呢!”
表哥说着,拉着表嫂就要上医院。
何苗霍然而起,一把拍在桌面上。
“她怀孕了?有报告吗?你拿出来!”
“你!”表哥就要冲过来。
石头立马挡住他:“怎么,你要打人?”
警察赶紧喝令几人停手!
何苗坚持要验,表嫂哭得更凶了,瘫软在表哥身上。
大姑像打了鸡血似的,过来拉扯何苗。
石头紧紧护着何苗,然而对着一个女人,他也没法怎么样。
尽管有警察护着,大姑打不了何苗,却气上头来,回头一巴掌扇在谢雪萤脸上!
谢雪萤一个踉跄,捂着脸,另一手已经抬起来,但硬生生忍住!
“闹什么?再闹就拘留!”警察拍出手铐!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谢雪萤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本来人家说她是个捡来的孩子不懂得亲情,她就挺灰心的,没底气掺和这事。那现在,不想掺和也已经波及了自身。
她也学表嫂的样子捂住肚子,扶着石头缓缓下滑,坐在地上,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何苗推开石头,一把把大姑推倒在地,蹲下来紧紧搂住谢雪萤。
“快叫救护车!”
去了医院,谢雪萤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肚子疼,坚决做全套检查,真别说,还真查出不对劲,子宫内膜异常增厚。
她四个月没来月经了,就跟攒钱似的,攒了四个月的姨妈。这也意味着她已经是大坝决堤的边缘,十分脆弱。
这么一巴掌拍下来,她直接躺倒,就说要去大医院再检查。
“小县城医院医术不精,没准我肚子里也有个孩子呢,你们给我打坏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本来事情已经很乱套,又横生枝节,
在何苗的坚持下,硬押着表嫂去验血,得出结论,她没怀孕。
表哥护着表嫂,也说小县城医术不好。
岳父岳母慌忙遮掩,说先前测得不准,不知道没怀上。
表哥闹着闹着突然一愣!
因为怀孕,岳父岳母逼着表哥卖房,买北京的房,还一定要加女方的名。表哥留了个心眼,买了房,但是没加名。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也被算计了。
他当场火了,要离婚。
大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哭都哭不出来。
挨了一巴掌,谢雪萤要了两万赔偿,何苗又给她贴了一倍,求她千万别告诉陈爹和胡女士,更是万万不能告诉陈梦古。
石头在旁揣着手站着。
何苗给他转账五百。
“你也不许说啊。”
石头没收钱,谢雪萤则把所有的赔偿都还给了何苗。
“我私自烧了你爹,挨这一巴掌,就当是叔叔打的。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石头也不说。但是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你得有个主意啊。”
何苗脑子一团乱麻,先去看看母亲。
母亲病好些了,要做个小手术,听闻这么多事故,哭泣不止。
何苗在医院食堂打了饭,放在小桌板上,让母亲好歹吃一点,之后要全麻,禁食禁水,且有得遭罪呢。
“房子肯定得要回来,家具厂您要是还愿意干,我不拦着,也不用麻烦石头,我辞职,回来跟您一起做生意,咱们娘俩做大做强。”
“可是……你们事业部不是很赚钱吗?”
何苗眼眸一深。
“您怎么知道很赚钱?”
何苗母亲有谢雪萤的微信,自然看到她朋友圈里发的海上游轮玩乐的视频,还有公司的宣传文案。正是因为她知道何苗的事业有前途,才觉得区区河北的房产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何苗打开一碗汤,吹吹凉,递给母亲。
“您只看见光鲜亮丽,没看见背后遭罪……”她本来想把谢雪萤经历的那些事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咽下了。
“是赚钱,可没有我的份啊。”
“怎么会呢?你跟小谢那么要好,你们一起做事业,她赚钱,你不赚钱?”
“她赚钱,是她卖了她母亲留给她的房产,入股公司,所以才能分到一些,但也不是很多。至于我,我就是个打工的,之前一个月赚多少工资,现在还赚多少。项目做成了,有分红,是几位老板分,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那你也入股呀。”
何苗抬眼看着母亲,不说话。
先前她不是没跟母亲谈过投资,母亲因为她读书时在澳洲的投资失败,总害怕她被人骗了。即便再怎么说是和谢雪萤合作,是可靠的生意,母亲还是觉得何苗不是做生意的料。
“现在看着人家赚钱了,你该改变态度了吧?”
“我倒没有眼红人家,你们俩情况不一样。”何苗母亲回避目光,长吁短叹:“小谢投资也没问家里要钱,她肯定是留有后手,万一投资失败了,她回家还有个指望。咱家就这情况,万一赔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那……那现在这两套房不也已经没了吗?”何苗简直发笑。
“谢雪萤为人要强、敢想敢为,是因为有家庭给她做后盾。我确实是不一样,我父亲不爱我,母亲也不看好我,我只能找个男人来当我的代言人。即使我已经找来了,也不过如此。”
现在总算悟出来亲戚相处之道,不是说,女孩子没面子,有个男人才有面子。而是首先得你自己有面子,你找来的人,才能有分量。否则也是白搭。
这也就是为什么,石头在家里几个月,只能做个打工人。
“可能您从心眼里就没看得起我。”
母亲一下子就崩溃了。
“我这么多年为了你委曲求全,我哪点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过得轻松一些,我有错吗?”
何苗彻底愣住。
所以,一切麻烦都是我造成的?
是因为有我,您跟父亲才不能离婚,才要委屈求全。是因为我,您才要在父亲已经过世之后还要和何家人维持和平,哪怕不惜用钱讨好?
那么,也好办。
“爷爷奶奶只有两个孩子,我大姑和我爸,我大姑嫁了人,哪怕是生了个儿子,也是姓张的,是外姓人。我哪怕是个女儿,我也姓何,是何家唯一的后人。”
母亲转过头去。
“但你终究还是个女孩,供你上学,让你有更高的阶梯找个好人家,已经是全家人对得起你了。”
何苗闭了闭眼。
“那要这么说,您对得起我,可没对得起我爸呀。”
母亲陡然一惊!
“你说什么?”
“他葬在荒郊野外,坟头草长得老高,附近有人钓鱼,弄得到处乱七八糟的。您不管不问,钱都花在别人身上,您对得起他吗?”
何苗站起身,给石头打电话。
“老公啊,你找个风水先生,好好看看我家祖坟。我作为这一辈唯一的何家人,我要光宗耀祖!!!”
不就是想要个好名声嘛,没有比孝顺更好的名声了。
母亲一把推开饭菜!
“你滚出去!”
何苗被热汤泼了满身,冷冷地看着母亲。
“不就是花钱嘛,我也会!”
何苗大张旗鼓地找风水先生,带着人浩浩荡荡去祖坟,哭得呼天抢地。全庄子的人都过来看,指指点点议论。
风水先生举着罗盘,说,这坟墓大大不好,有损后人,要修,要做法事,要祭祀,没有一两百万下不来。
这钱,当然不能何苗自己出了,否则,一个孙女祭祖,让姑姑的脸往哪儿放?
大姑被媳妇假怀孕的事打击得不轻,又被何苗要钱,也闹了住院。
大姑父在县里做个文职,石头跑到他办公室去请他主持公道,一次不见就去两次,天天在办事处大楼门口转悠。
大姑父不得不见,听闻此事如同第一次听见一般,表示一定了解情况,一定不会姑息。
姑父回家骂了姑姑一通,要离婚。
这么轰轰烈烈地闹了十多天,最终大姑让步,把表哥在通州买的那套房给了何苗。
可是何苗没有北京户口,她的社保年限又不够,她没法要这套房。于是只把这套房卖了,仓促卖房价格极低,只换了三百多万,还要把表嫂出资的部分还给她。
表哥倒是很配合,鼻青脸肿的,看来是被老丈人修理得不浅。
这么一闹,何苗已经做好了准备,下一步,就是母亲卖了家具厂,举家搬迁。
然而,没想到,大姑带着礼品来看望母亲,俩人手拉着手,对着抹眼泪。
差不多也只能是这样了。
谢雪萤劝何苗见好就收。
但石头担心,何苗的母亲还会想别的办法贴补给表哥,表哥心怀仇恨,对自己伺机报复。自己身在敌营,防不胜防。于是提出离职。
他的短视频账号是他个人的,所带来的的一切收益和家具厂分成,他要走,账号自然也得跟着他走。
大家都以为表哥会支棱起来,自己做账号,毕竟他也旁观了那么长时间,多少也能学到一点电商手段。
可是没想到,表哥也提出辞职,要和媳妇去做试管婴儿,彻底不干了。
“这就是巨婴!”谢雪萤冷笑:“他以为,他耍态度,家里人就会弥补,就会让步。”
但现在,没人理他了。
何苗收到大姑发来的视频,表哥在大姑家里打砸,满地狼藉。
大姑发来语音,我恨你。
何苗笑笑回复:“我可爱你了,将来你儿子不孝顺,我给你养老送终。”
李想发来消息,小表弟及被抓的那几个人都是本乡本土的青年,正在到处托关系说情。他让谢雪萤先别回去,先在北京,任何人给她打电话求情都不许她表态,一切由法务代理。
他就怕谢雪萤一心软,轻轻放过。先前放过小表弟,他已经吃了大亏了。
谢雪萤不走,何苗也就不能走,隔三差五回家具厂。
石头还是留下了,继续做账号,何苗母亲对他的态度好上加倍,把他当女婿。
美容院的两口子装新房,石头帮了不少忙,现在房子装好了,请他去参观。
谢雪萤和何苗也一并去了,看哪里都觉得有新意,一套房不大,但功能十分齐全,家具不是特别豪华,但十分实用。
小卧室有双层的儿童床,下层比上层宽出好些,上层的床板还是可活动的,拉下来,可以当一个床桌,就是有点碍事,小小的房间显得更拥挤了。
石头笑她不懂。
他拿起业主的一个玩偶当小孩子抱着,放在床桌上,脱掉玩偶的背带裤,拿一张纸巾当尿不湿。
谢雪萤和何苗这才看明白,这样就不用卖尿布台了。而且孩子长大些,上层还可以放东西。孩子上学了,就变成学习桌。
石头的短视频里有专门卖这套双层床的,石头戴着个小蜜蜂的扩音喇叭,装作赶大集的样子,把折叠床拉下来又拉上去地组装。
“咱们说过来看过来瞧,一张床变成两张床,那么两张床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二次元刷视频打游戏再追剧,老太太吃喝拉撒不用下炕……”
这张床本来的目标客户是五岁以下的小孩,却被租房党攻占了小黄车,近期又有宠物博主专门定制,给家里的大狗狗睡。
参观完了业主的新房子,三个人去吃饭。
何苗这段时间憋着一股气,闷闷不乐,去人家新房逛了一圈,沾沾喜气,郁闷疏散了不少。
“吃饭去,我请客。”
三人挑了一家烧鸽子东北菜。
石头特地多要了一份蘸酱菜,天天吃家具厂的烧肉豆腐粉条吃得他维生素缺失,指甲都不亮了。
他看着何苗,眼神停留了很久。
“你瘦了。”
何苗一笑,拉扯谢雪莹:“她胖了。”
谢雪萤手撕烧鸽子,胃就像无底洞,又要了一份铁板牛柳。她的姨妈还没来,也少不了要去医院看看,胖了,可不是好事。
石头转着餐桌台面,把酱油蒜泥小心地淋在水晶肘子上。
“怎么我听起来,小雪姐是跟陈梦古在一起了?”
谢雪萤老脸一红,赶忙挥挥手。
“这不重要。”
其实她能看出来石头有点别的想法,桌子底下碰碰何苗的腿。
“你要不然甩了王炉石跟石头吧,反正都是石头,我觉得这块石头更靠谱。”
石头定住目光,看着何苗。
“就怕我高攀不上。”
好巧不巧,何苗刚收到王炉石发来的信息:
“你之前说要和我分手,现在又不回来,我一个人很寂寞。”
很寂寞是什么意思?是你有了新目标,决定换人了?还是你想让我回去陪你?
何苗捏着手机揣摩着回复说辞,看了看石头。
“谢谢你啊,我要是有个哥,像你这样就好了。”
“那可不一定,我小时候也是很混蛋的。”
这是被发了好人卡了,石头提起茶水洗杯子,和谢雪萤对望一眼,轻微摇了摇头。
谢雪萤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何苗,最终看向自己的手机。
先前以为自己怀孕了,慌乱中给陈梦古打了一通电话,虽然挂断了,却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现在每天早午晚收到问候,她一条都没回过。
我自己的事还一团乱麻呢,我指点谁啊?
正赶上服务员带着秧歌队来献舞,两人抬着个锣,两人抬着烤羊腿,唱着二人转。
谢雪萤举着手机拍照。
“吃饭吧石头,有情饮水饱,没有也不能饿着。”
石头鼓掌叫好,要过红手帕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