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方几位领导给刘磊落使了个眼神后,连忙与副局长握手寒暄。
朱韵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窘迫地低头扣着手指。
男人缓步上前,将朱韵很自然地揽在身侧,轻笑:“你们是我家小韵的同事吧?”
吴倩楠看着笑得如沐春风的美男子,紧张到支吾:“是的,我们都是小朱老师的同事!先生您是……”
“小韵的哥哥,严辞。 ”男人笑了笑。
“严……辞?!”吴倩楠突然瞪大眼,“严瑞生物的太子爷?”
严瑞生物每年都会向贫困地区的医院和学校捐赠医疗器材,朱韵是知道的。
可亲自要严辞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运输器材,还是头一遭。
“你怎么来了?”朱韵仰头,小声问道。
严辞揉了揉她被攥红的手腕:“你连招呼都不打,自己偷偷跑来到这里,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确认你的人身安全……看来,我来的很及时。”
朱韵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却被严辞箍得很紧,只听他说道:“下次拒绝讨人厌的追求者,可以理直气壮些,你身后有严家撑腰,没人敢为难你。”
一语双关。
刘磊落的酒劲一下散了。
他很想冲上去,揪着严辞的衣领大声问候他全家。
谁讨人厌!你这个做哥哥的如此暧昧地揉着小朱老师的手腕才讨人厌!
可,他不敢。
他不敢得罪严家,不敢得罪这位湘市医疗大佬的太子爷,否则市医院的实习通知很有可能立马作废。
他寒窗苦读二十载,终于从北方农村爬了出来,眼下马上跨越阶级出人头地,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和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
原以为凭借相同的出身和穷追不舍,可以动摇女神的心,哪怕她肯给他一丝丝机会,他定会使出他所有心思,哪怕是肮脏的手段,也要将女神追到手。
可他的一见钟情、他的女神,在严辞出现的那一刻彻底粉碎。
朱韵终成为了他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刘磊落落寞离开。
朱韵看着他的背影,想到吴倩楠的那句话:信不信你甩出个多金总裁的爹,刁钻贵妇的妈,再来个宠溺到你没边的公子哥哥,不用你劝,刘磊落肯定知难而退。
呵,还真让吴倩楠说对了。
湘医科大新的一批支教队伍下午抵达学校,吴倩楠六人去办公室与之对接工作。
朱韵回到宿舍将收拾一半的行李,又重新放回原处。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朱韵深呼吸,整理了下衣服,开门将严辞迎了进来。
十五平的双人宿舍,因为高大男人的进入显得更加逼仄。
“我去倒水。”朱韵搬了个学生凳放在单人床旁,扭身打算去阳台。
“不用。”严辞坐姿笔直、长腿微张,他偏了偏头,示意朱韵坐下。
十年了,朱韵还是不知道如何和严辞相处。
他太温柔,太细心,太会照顾她的心思,这样更衬得她自卑、渺小。
想接近却觉得自己不配。
“严序回来了。”
朱韵坐在床边,微微点头:“嗯。”
“为了躲他,至于跑这么远?”严辞好笑地摇头。
“我答应过严伯父不再见他,说到做到……”朱韵低头看着鞋尖,轻声道,“否则对不起严家对我十年的养育之恩。”
朱韵心思细腻,她粗算了下,这十年严家在她身上花了最少七位数,以她正式入职后的工资,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完。
更何况,还有湘市过户在她名下的七位数公寓和大几十万的车子。
还不起,永远还不起。
“我爸不想让严序回想起那七年噩梦生活,并不是真的不要你们见面。”严辞解释。
“我知道……”朱韵笑着看向他,“可严序见到我就会想起之前的事,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他是严家矜贵的二公子,那七年卑微到尘埃、被人踩到泥土里的生活,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
还不如不见,让他彻底忘记她这个假姐姐的存在。
“记忆抹不掉,小韵,你在严序心中永远是照顾了他七年的姐姐。”严辞上前探了探身子,语重心长道,“我可以求我爸让你与严序回到你们之前的关系,你还可以做他的姐姐,躲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小韵,跟我回去吧。”
这是朱韵无数次奢望的祈愿。
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她不忍别人欺负的弟弟、懂事后处处维护她的弟弟,她怎么不愿和他再见面,重新生活在一起啊。
可,不行。
“买卖同罪,你父亲与人贩子同样可恶!幸而你父亲已经死了,否则我定亲自送他一颗子弹!”
“严序被卖到你家,那时你十一岁已经懂事,知道你父亲买卖人口是违法的吧,你眼睁睁地看着严序坠入深渊,却不知道拉他一把!你同你父亲、人贩子有什么两样!”
“你就是共犯!人贩子的共犯!”
“七年!我的儿子如同猪狗一样生活了七年!这是严序最肮脏污秽的七年!我怎么不恨你们!”
“以后再也不许见严序,否则我不介意留给你父亲的那颗子弹,送给你。”
严父狠毒的表情历历在目,那些她忘不掉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的脑子里。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朱韵,你是有罪的,你同你恶心的父亲和人贩子,本质上是一样的。
朱韵背后一僵,用力地摇头:“严辞哥,我不回去,我已经决定在这里当一名小学老师,欠严家的钱,我会慢慢还……”
严辞微叹:“小韵,你再好好想想,这几天我都在镇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金色银行卡,放进朱韵手里:“严家的钱不需要你还,多吃点,一个月不见,你看你瘦成什么模样。”
朱韵脑子浑噩,回过神想把银行卡推出去时,严辞已经离开,徒留淡淡的沉木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