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魂梦
之夏发现自己竟完全抱不起那孩子。
她低头一看，自己现在是孩子的身体。此刻她根本没有力气将这男孩抱起来。
那些毒蛇眼看就要爬到他们的脚边，之夏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她将外衣脱下拧成一团，冲着那些毒蛇抽去。
一刹那，那些毒蛇被抽到一边。
“聂小姐醒了？”那人看着之夏，阴笑道。
难道，她现在自己的梦境里面？
不远处，那些毒蛇被袭后更加暴躁，他们跳转头以更快的速度冲着之夏这边爬来。
“听说这聂曦梅从小天资过人，此刻她应该有灵力吧！”之夏想着，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
她没想到的是她只是轻浅的运功，一股饱满炙热的灵力便瞬间从金丹处流到丹田。
眼下，那些暴躁的毒蛇已到眼前，之夏双手一推，一股浓烈的灵气被从她的掌心打出，那些毒蛇瞬间被段成数段。
“这么厉害吗！”之夏看着自己的双手，不觉得惊讶。
她只知道自己没有仙缘，是一个几年下来连命剑都召唤不出来，更别说筑金丹的废人。她灵力没被兰珏枫封印起来之前，也顶多会些花拳绣腿的假把式而已，金丹这么遥远的东西她想都别想。
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小时候，竟有如此高的仙力。
那人道：“都说聂若怀的千金仙缘深厚，仙法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聂姑娘这刚一醒来，就要与我们拜月族作对，这是要给我们难堪吗？”
拜月族？
之夏虽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眼下救人要紧，她也管不上那么多。
之夏挡在那男孩子的面前，将他护在身后，问：“你们要做什么？”
那人道：“我是在帮这孩子。”
之夏道：“荒唐，你刚刚明明是想要这孩子的命！”
那人道：“若我把他放出去，你知道他会是什么后果吗？”
之夏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孩子的父亲张皓风身为镇守一方的仙门家主，不顾百姓们的死活，公然与我派作对。并亲手杀了数百人。若是我现在放了他，这孩子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那些愤恨的百姓杀掉……”
父亲已被教主吸干精元？难道她背后的这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兰荻松？
一时间，她想到了生父聂若怀曾经告诉过她的关于张皓风的故事。
十三年前，拜月族派数十万阴兵教众，攻入中原。中原仙门各派皆畏惧其势力，不敢出兵。有的躲在他们的仙府中，苟且偷生。有的主动投诚，换得一时的无忧。一时间，拜月族不费一兵一卒接管了中原南部数百座仙府，他们在中原可谓是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然而，在所有被接管的仙府中，这张氏仙府却是个例外。
虽说张氏是一个只有数十名弟子的仙门小派，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可它却是除了聂、墨两派之外唯一一个不屈于拜月厉势的修仙门派。
当然，结果不用说也知道，弟子们全部丧命，张皓风被石苍海做成杀人的工具，成为天下人恨之入骨的恶人，最后被墨殇的父亲墨儒荻所杀。
之夏转头，只见小兰荻松惊恐无措的看着自己。
之夏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转过身，瞪着面前的男人，道：“你胡说。他父亲是被你所害才会残杀百姓，这孩子没做错任何事情，百姓们不会为难他的。”
那人大笑了片刻：“不会为难他？这孩子的腿就是被那些暴民打折的。”
腿？之夏蹲下想去摸一摸小兰荻松的腿，可他拦着怎么都不肯让之夏碰。
那人见之夏不说话，道：“姑娘可知拳头向来打向弱者。我劝聂姑娘还是让开。聂姑娘何苦跟那墨小公子学，为了这些没爹没娘的东西与我们作对。”
“畜生！”之夏一把抢过那男人手中的弯刀，将刀刺在那人的心口处。
“把墨殇放了，把这些孩子都放了！”
“聂姑娘就不怕我也杀了你？” 那人握紧手中的弯刀，手猛力一压，刀柄瞬间从之夏的掌心滑落。
之夏反应过来之时，那把刀已经重新回到了那男人的手上。而一股寒凉骤然间从脖颈处传来。
这触感，这痛觉，分明就不是在梦境中。
之夏看了一眼脖颈上的刀，看到了刀上的刀纹，镇定自若的看着面前那男人。
那男人问：“你不怕？”
之夏平静地道:“若杀了我，你拿什么威胁聂若怀？”
那人嘴角上扬，笑着问：“聂姑娘觉得我们拜月族是在怕你父亲吗？”
之夏反问：“你不怕吗？”
那人愣了一瞬。
之夏：“你若有那能力，就不会留着我的命到现在。如今我的命还在，就证明你根本打不过墨儒荻，也打不过聂若怀。”之夏看着那人，补充道。
那男人畅快的笑了笑，伪装的那张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面庞，那张脸在光照下闪闪发亮。
石苍海道：“兰小姐的胆识竟然高于我见过的所有中原男子。也罢，今日，我就看在兰小姐的份上放了这孩子。不过姑娘且记住我的话！”
之夏问：“有话快说！”
石苍海弯下身在之夏的耳边轻声说：“我确实不是你爹的对手。不过你要记住。你爹不是圣人，不应妄图充当圣人。总有一天，你们聂家也会如同我拜月一样，成为千人踩万人骂的过街老鼠。”
这话小时候听的时候，只觉得是石苍海大言相骇的胡言乱语。而如今回过头去看，石苍海说的话却已应验。
石苍海走了，屋子里面又是一片漆黑，整个密不透风的屋子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恐惧。只有一束微弱的光从上面打下来。不过，至少，还有光。就算是没有光，还有小荻松在。
小荻松见石苍海走后，聚起的力气瞬间消失。他的身体后仰，整个人栽倒地上。
“你怎么样！”之夏回过神，蹲下身本想将他扶起。可小荻松还是不肯让自己碰她。
“你想一辈子走不了路做个瘸子吗？”
小荻松愣住，收回了挡住之夏的手。
之夏低头，将小荻松的外衣脱下。小荻松的裤腿已被鲜血染红。揭开裤脚，眼泪顺着之夏的眼睛不停地往外涌。
眼下，兰荻松腿上都是伤，腿骨碎裂，脚腕处还死死地勒着两个铁链。那铁链似乎已经长在了脚腕的肉上，之夏轻轻一碰，直接牵动着旁边的嫩肉，疼的小荻松冷汗狂冒。
“你怎么哭了！”小荻松想伸手去将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眼泪抹去，可看了看自己手背的灰尘，悄悄的把手收了回去。
这是自己的师兄，是那个为了陪伴自己默默待在自己身边十年的师兄，是那个拼掉性命救了自己的师兄。
之夏用手抹掉了脸上还未干的泪水，闷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辈子都过得太苦了。”
“我饿了，你有吃的吗？”小荻松轻声道。
“这梅花糕已经被我压扁了，成屑了，你要吃吗？”之夏坐在小荻松的旁边，将小荻松的头搭在自己的腿上，抓了一小把梅花糕的碎屑，放到兰荻松口中。
小荻松按着之夏的眼睛和，正色道：“今日你救了我，他日我定会以命相还。”
她突然间愣了。
因为她记起来了，刚刚石窟中兰荻松也说过这句话，这句十三年前他就对她说过的话。
之夏摸着腿上小荻松的脸，轻声问：“师兄，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荻松诧异地问：“师兄？你是叫我吗？”
流水不停的从之夏的脸上流下，流到小荻松的手上。
“师兄，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不要去墨氏，不要去找墨殇，更不要去兰氏。不要相信那石苍海所说的，这世上肯定会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去找一户善良的农家，当一名草木愚夫，娶一位温良的妻子，了此余生。不要靠近我，不要报什么狗屁恩情，只要离我远远的，去哪里都可以……”之夏说着，想着兰荻松死前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态瞬间崩溃。她抱着小荻松的手不停地开始颤抖，泪水如泉涌。
“傻瓜，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去找你，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说话间，兰荻松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师兄……”之夏看到重新回来的兰荻松，又兴奋又害怕。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此刻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紧紧地抱住他，让此刻的假象拖得越久越好。
“之夏，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兰荻松轻轻的拍着之夏的后脑，轻声道。
“我不走。师兄，我知道这是幻境，你让我再陪你呆一会，就一会……”之夏说着，双手死死地抓住兰荻松的双臂。
“之夏，你是我活下去的意义。如今为你而死，我无怨无悔。陪你走过的这短短十年，于我而言已过一生。虽然不应有奢望，但却想着做一个看客，陪着你变老。如今，你的世界不再有我。幸好，余生之路，有人已赌上性命默默陪着你……”兰荻松的声音越来越轻
“师兄，你不要走，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你等我……”
“之夏，不要往后看。只要你能健康快乐的活着，忘了我也好！”话音刚落，兰荻松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之夏的怀中。唯一的一丝光，瞬间消失。
“师兄，不要走……”之夏蜷着身子，紧紧的抱住自己，在没有光的地狱里，无助绝望。
湮苍山的梅苑里，一大群人乱成了一锅粥。
“娘......”床前冰儿趴在之夏的床边，拽着之夏的手，嚎啕大哭。
墨媱道：“冰儿，你先回房等着。”
冰儿也不听，不停地用手掌在之夏身上拍着，哭着说：“血，血......”
“家主，冥魄冰莲拿来了！”
“家主，毒鼎草找到了！”
一旁，数十名弟子出出进进之间，数百种墨氏珍藏的奇花毒草被一一找到。
“东西放下，你们带着这孩子出去，任何人不可靠近这梅苑！”墨殇将那些奇花毒草接下，命令道。
冰儿见那些人要将自己和之夏分开，连忙死死地握住之夏的手，可她的力气终究是太小了，眨眼间，自己便被那些弟子们带了出去。
看到所有弟子都撤出后，墨媱关上门，将梅苑设了灵界后，匆忙的进了内室，走到床边。
眼下，除了眉毛以外，之夏的全脸煞白。整个人没了心跳，没了呼吸，她像是被冰冻了的雕像，僵硬的躺在床上。
欧阳云道：“奇怪！”
“怎么了？”墨殇皱眉，问。
欧阳云将手从之夏的腕脉处收回，道：“她体内有一缕散魂正在净化她体内的戾气，而且她像是被那缕散魂拽进了那缕散魂的意识之中。”
墨媱问：“它把离儿拽进了它的意识中？怎么拽？为什么要拽到它的意识里？”
欧阳云道：“兰姑娘并不反抗那股散魂，像是自愿将意识融进那散魂的中。”
墨殇坐到床上，试图用自己的意识去控制之夏的意识。可是，当他的意识触碰到之夏意识的一刹那，他的意识便被包裹在之夏意识外面的那层散魂弹回。
欧阳云道：“没用的，我说过了，兰姑娘是自愿将意识融进那散魂中，她的意识在保护着她体内的那一缕散魂。”
墨媱问：“是梅儿吗？”
欧阳云道：“不是，并不是本体所产生的魂识。”
墨殇急躁地问：“既不是她本体的魂识，你为何不把它引出来？”
“那缕散魂并没有侵蚀她的意识，反而是在用自身的灵气驱散着她体内的戾气。而且，既然她心甘情愿沉浸在那残魂的意识里，那就说明她完全信任那残魂的主人。”墨殇说着，看向墨媱，道；“冥魄冰莲和毒鼎草拿来！”
墨殇拦在墨媱身前，看着欧阳云，沉声道：“这冥魄冰莲和毒鼎草都是世间奇毒，两者合在一起，会瞬间化去人的魂骨。你是想救之夏还是想害死她？”
欧阳云低声道：“若你不想这孩子变成妖邪，就让开！”
墨殇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因为你是段子安，是聂氏曾经的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