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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读书屋 >  魔女的箱庭笔记 >   陆拾叁·互相欺骗的愚蠢生物(下)

西多妮倚靠着墙壁,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结束了吗?或许吧。

她按了按自己的脖颈,在那里,在被划破的皮肤之下,并不是血与肉的交织,而是一种微弱的半机械结构,血管缠绕在精细的齿轮上,加以结构进行编织,西多妮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她握着那一把长剑,在长剑上,齿轮正在疯狂转动着。

“好了。”她说。

于是长剑上的齿轮缓缓停下,一切又回到了最为宁静的时候,西多妮握着这一把剑,她看着那把剑上的纹路,片刻之后,她将长剑放回到背后。

咔嚓。

一道并不明显的机械声响起,西多妮松开了手,那把剑再一次被她放在了背后,然后,它的存在再一次被掩盖住,她背着那一把剑,她不知道自己背着那一把剑,她曾经不知道自己背着那一把剑。

从建筑物的窗户之中流淌出属于肉烛的光泽,那份光泽并不明显,足够温暖,西多妮就这么靠在窗户旁边,她感受着那份光,这个时候需要对着天使祈祷吗?或许吧,西多妮觉得自己现在并不需要祈祷,因为她已经更加靠近那位天使了。

『解答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成为这个问题第一位解答者,并以此构筑一个属于自己的定理,或者规则,基于这个理论基础搭建属于自己的理论体系』

这是她迈步的仪式。

“构想啊。”她喃喃自语,“其实好像也差不了多少,原来并不需要去寻找所谓的方法吗?是祂的引导,还是说每一个人都能够依靠自己的步伐找到阶梯?”

西多妮·加布里埃尔·科莱特,守序其二——修正,构想其三。

“还差得远。”她扶住自己的膝盖,即便对于她而言,这也顶多算刚刚踏足了一个新的阶梯,她还不知道怎么聆听新的言语,不知道构想本身应该如何运用,她就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她好奇,却还不了解。

但这终究是一种进步。

在这个阶梯上再次迈出一步,至少,若是让她再一次面对布里墨克的那位梦的时候,她应该不至于落荒而逃,至少,她能够依靠自己构想出来的规则进行调整了,至于规则……她还是不太适应自己刚刚构想出来的规则,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还是不清楚怎么形容。

构想。

“艾克托尔。”西多妮喃喃道,“我或许更加靠近了。”

——正如曾经一样。

“西多妮,在信仰祂之后,你想要学到什么?”

那一把骑士长剑再一次搭在西多妮的肩膀上。

“我希望学到如何了解我自己,如何知晓自己的所思所想,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为了什么而努力。”这一次,西多妮没有沉默,“我不追求骑士的正义,不追求守护的意义,我的目标是找到自我的可能性。”

——拉芙兰,卡昂佛尔。

那黑色忽然消失在了原地,那些痕迹在这个瞬间尽数消散,那拖动着反逆本身的存在从原地消失,直到这个时候,克劳德才能够呼吸,她的口腔和鼻腔贪婪地呼吸那些空气,然而,现在的她并没有任何时间来这么做。

昂蒂布堡垒的痕迹还没有消散,然而,雾气已经开始渗透进颜色之中。

她的肉烛已经熄灭了,这是一个无法被忽略的客观问题,克劳德知道这些雾气之中存在着多危险的东西,她现在的层次还不足以聆听雾气之中的声音,她看向四周,她需要回到室内——回到一个被肉烛包裹的空间之中。

用颜色绘制出肉烛并不能够重复创作,这种绘制仅仅只是将存在的事物牵引过来,肉烛,这种特殊的东西——这种不属于‘自然’的东西,是不能够再一次复现的。

颜色在墙壁上绘制出一扇门扉,克劳德推开那一扇门,在‘祂’离开之后,西多妮的身体再一次听从了她的命令。

叮。

那并不算明亮的光在门口闪烁,这是老化的征兆,直到看见室内的色彩,克劳德才明白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已经失去了空间感。

倒不如说,在这个城市之中,空间的观念已经变得极为模糊,她向前迈出一步,可能前进的距离却是几十米,空间本身已经因为某一种原因变得混乱,混乱到一个无法被忽略的程度,刚才也是如此,‘祂’在街道上前行,又在转眼之间消失,祂去了哪里?谁知道?

“……咳。”

克劳德咳了几声,刚才祂留存下来的死寂给她带来了太深的印象,那是什么……那是一个奇迹吗?可能不只是一个奇迹,是一个更高位格的,她无法接触到的东西。

她为什么咳嗽?

口干,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一个咳嗽来得太过于突然,就好像她本应该这么做,克劳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将那些并不存在的不适感褪去,她看向四周——这里并没有什么具备‘特征’的东西,不过她还是能够认出来。

这里应该是警察局。

在信仰失格的钟声响起之后,位于警察局之中的人应该都已经转移到了更加安全的位置,现在,在她肉眼可见的范围之中,只有一盏燃烧的肉烛放在桌台上,这是防止有一些人在钟声响起的时候依旧停留在外面,这一盏肉烛至少能够保证他们在慌不择路闯入警察局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点天使的庇佑。

对于克劳德来说,这一盏肉烛来的太及时了。

她抓住那一盏肉烛,提起来,让那些温暖的感觉再一次包裹住自己,对,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能够得到庇佑的感觉,这种……

太安静了。

那带着一点点闪烁的光亮依旧在摇晃,闪烁的频率并不低,似乎还带着一种节奏,她将那一盏肉烛提在手中,看着这个空间。

颜色构筑出来的门在她的背后关上。

“……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闭上眼,按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有什么不对——正因为有什么不对,她才无法在这里放轻松,按理来说,室内应该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在门和窗户紧闭的情况下,室内理应是安全的。

叮。

然而,不安的感觉依旧存在,那一种不安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强烈,她将肉烛提到更高的地方,让那些光泽能够照耀到更多的地方,她‘看见’的景色没有任何异样,她的视觉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地方有问题。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警察局,里面的装修看着倒是崭新,而且结实,那光滑的墙壁颜色并不深,仅有的两个架子上也放着一些类似于资料的东西,她没有去触碰那些,她现在还是更加在意这一次的信仰失格。

叮。

“怎么回事啊……”她说。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奇怪,这里肯定有问题,这一切都有问题啊。”她的声音有一点点语无伦次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她张开嘴,话不经思考就已经流淌到了思维之外,“有点难受……怎么回事?”

——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嗤笑。

她转了一圈,想要将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耳畔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克劳德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缓慢了一点,疲惫感?或许吧,她拖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室内行走,她再一次丢失了痕迹,那些她用于追寻的痕迹。

日历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个黑色的存在也不见了踪影,就连最开始的那一盏肉烛也被熄灭了,这么算来,一切都透露着一种怪异,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怪异,就好像……从刚才开始,从‘祂’消失的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混乱。

——叮。

“?”

她听见了声音,她听见了嗤笑,她猛地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处——没有,都没有,只有那些弥漫的雾气缠绕在她提着肉烛的手上,除此之外,什么异样都……

雾气?

在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沾染了雾气的瞬间,克劳德所看见的一切都消散了,她看见的警察局,看见的室内,那给自己带来了安全感的东西都消散了。

四周一片漆黑。

克劳德的视线在这短暂的时间之中丧失了,肉眼可见的一切都在这一个瞬间被抹去,视野之中只有黑色,就连手中的那一盏肉烛散发出来的光都无法保持那一份温暖。

不,应该说,就连那一盏提起来的肉烛都并没有燃烧,那些散发出来的光亮?没有光亮,毕竟连燃烧都没有的肉烛,怎么可能会有光亮?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她的‘视觉’欺骗了她。

她的‘眼睛’被反逆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眼睛已经看见过‘祂’的模样了,所以……她的眼睛一直在欺骗她,她以为她进入到了安全的地方,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盏新的肉烛。

直到雾气缠绕上她的身体

“混账……”克劳德拉扯着自己的双手,属于她的色彩再一次从画笔之中勾勒出来。

【Le don des anges夏尔·格莱尔的印象】

画笔正在描绘,描绘一轮明媚的太阳,从勒阿弗尔港口升起,那太阳的色彩在宽阔的海面上反射,在一切印象的景色上颤抖。

嗤笑依旧在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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