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谨正在县衙批阅公文,一名衙役匆匆进来禀报:";大人,外面有个汉子,说是您的旧识,非要求见。";
";旧识?";余谨抬起头,";他说他是谁?";
";说是叫张桥,";衙役道,";看着是个普通农民的,衣衫褴褛,小的本不想让他进来打扰大人,可他一直说......";
";张桥?";余谨思索片刻,眼前浮现出那个总是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老实人。
那时他们一起给王四搬运私盐,就是这个张桥,因为工钱被克扣,挨了王四一鞭子。
";让他进来吧。";余谨放下手中的毛笔。
不一会儿,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张桥,他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只是比起当初更加消瘦了。
";余......";张桥刚要开口,看到余谨的官服,又赶紧改口,";大人!";
";老张,";余谨看着他局促的样子,语气温和了几分,";坐吧。";
";不敢不敢,";张桥连连摆手,";小人怎敢在大人面前坐。";
";没事,";余谨示意衙役退下,";就当是老相识叙旧。";
张桥这才战战兢兢地在椅子边上坐下,身子却依然紧绷着,像是随时准备站起来。
";大人,";他搓着手,";小人听说您当了县令,本不敢来打扰。只是......";
余谨看着这个曾经的工友,心中感慨万千。短短时日,世事变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蜷缩在贫民窟的苦力,而是一县父母官。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大人......";张桥还在犹豫。
余谨看着他,想起刚穿越那会儿的日子。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连干活都不会,是张桥手把手教他怎么搬运,怎么避免闪了腰。
更记得有几次,他实在饿得受不了,是张桥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了他。那时张桥说:";咱们干活的,得互相照应。";
虽然只是些粗糙的黑馍馍,但那份情谊,余谨一直记在心里。
";老张,";余谨站起身,走到张桥面前,";当初要不是你照顾,我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张桥连忙起身,";都是小事......";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我。这份恩情,我一直记着。";余谨真诚地说。
张桥眼圈有些发红:";大人现在是父母官了,小人......";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我的老朋友。";余谨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看着余谨诚恳的眼神,张桥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大人!";张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快起来,";余谨连忙去扶,";有话好说。";
";当初王四那里......";张桥抹了抹眼泪,";工钱被克扣,干不下去了,小人就带着一家老小回了乡里。";
余谨点点头。当时王四对工人越来越苛刻,很多人都离开了。
";可是......";张桥的声音开始发抖,";前年因为闹灾,小人向地主陈家借了二十两银子救急。";
";这陈家......";他咬着牙,";利滚利,如今竟要小人还一百二十两!";
余谨皱起眉头。这样的高利贷,简直是在逼人绝路。
";小人实在还不起,";张桥痛哭道,";陈家就强行收了小人的地,说是抵债。可那地值不了这么多啊!";
";现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家四口,老母亲病着,孩子还小,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余谨扶着张桥站起来:";这陈家,可有收据为证?";
";有!";张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当初借钱时写的。";
余谨接过借据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这哪里是借据,分明是个套子,让张桥这样的老实人往里钻。
";老张,";余谨将借据收好,";你放心,这事我管了。";
";大人......";
";你先去衙门后院住下,";余谨吩咐道,";我让人准备些银两,你先把家里安顿好。";
";这...这怎么使得......";
";你救过我的命,";余谨正色道,";这点小事,算什么?";
看着张桥感激涕零的样子,余谨心中暗暗发狠。这陈家,欺人太甚!
马汉带着几名衙役,骑马来到塞北县西北的陈家村。
一路上,他看着两旁的田地,不由得点头。这里的土地虽比不上南方,但在塞北也算得上是上等良田了。春耕刚刚开始,农人们正在田间忙碌,有的在翻地,有的在播种。
";这位大叔,";马汉叫住一个正在田边休息的老农,";打听个事。";
";衙门的大人?";老农连忙放下手中的水壶,";您问。";
";这一带的地,都是谁家的?";
老农叹了口气:";大多都是陈家的。";
";都是陈家的?";马汉眉头一皱。
";是啊,";老农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您看,从那条沟一直到那片林子,都是陈家的地。现在这些人,都是给陈家种地的佃户。";
";怎么会这样?";
";还不是......";老农犹豫了一下,";陈家放高利贷,谁家要是还不上,地就成了他家的。像我们这些人,只能给他们做佃户,交一半的收成。";
马汉若有所思:";那像张桥这样的,不少吧?";
";可不是,";老农叹气,";光这个冬天,就有五六家地被陈家收了去。这马上要春耕了,那些人连种地的地方都没有......";
";那这些人......";
";有的去了城里讨生活,有的投军了,";老农摇头,";也有饿死的......";
马汉点点头,示意衙役记下这些话。看来这陈家,比想象的还要黑。
";多谢大叔,";他丢给老农一个铜板,";这事我们知道了。";
看着远处那座气派的陈家大院,马汉冷笑一声。看来得回去好好跟大人说说这事了。
马汉来到陈家大院门前,抬头看了看这座气派的宅院。朱漆大门,石狮子,门楣上";陈府";两个大字,一看就是当地的大户人家。
";咚咚咚!";马汉抬手敲响了门环。
片刻后,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门子打开一条门缝,上下打量着马汉等人:";是谁啊?";
";塞北县衙门的,";马汉亮出腰牌,";来找你们家老爷。";
门子看到官府的腰牌,态度立刻恭敬了几分:";几位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少爷。";
";少爷?";马汉挑眉,";你们老爷呢?";
";老爷去郡城了,";门子答道,";家里都是少爷在打理。几位大人请进来稍坐。";
说着,他将大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汉带着衙役走进院子,只见院内打扫得一尘不染,廊下摆着几盆名贵的兰花,处处透着富贵之气。
";几位大人请在这厅里坐,";门子将他们引到偏厅,";我这就去请少爷。";
看着门子匆匆离去的背影,马汉冷笑一声。这陈家,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