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颜桎轻轻打断般般,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坐直身子,眉头因牵动伤口而微微皱起,却仍强装镇定地问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翠羽和青黛她们还能坚持吗?笪明越有没有新的动向?”
般般赶忙收敛情绪,调动周身数据,迅速扫描外界信息,片刻后汇报道:“翠羽的伤势暂时稳住了,但仍昏迷不醒,青黛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至于笪明越,他带着人马在城外和笪寂的守军僵持不下,双方都有损伤,不过看起来,笪明越的队伍士气正旺。明天,估计就会有个结局了。”
颜桎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与期许:“有他们在,就还有希望。”只是在那眼神之下,藏着深深的思念。
寂静的夜晚,牢房内漆黑一片,只有从高处狭小窗户透进来的几缕月光,勉强驱散些许黑暗。颜桎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伤口的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侵袭而来,她在半梦半醒间苦苦挣扎,意识已然有些模糊。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脚步声极轻极缓,似是生怕惊扰了这牢中的“困兽”。
颜桎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警觉地竖起耳朵,听着那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感觉到有人缓缓蹲下身,一只温暖而略带颤抖的手轻轻拨开她凌乱粘在脸颊上的发丝,紧接着,那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端着什么东西,送到她嘴边,温柔地劝着:“快,把药吃下去。”
颜桎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月色下,那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竟是沈馥。
沈馥见颜桎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随即又被更深的愧疚所取代。她低下头,凑近颜桎耳边,用极低且充满歉意的声音说道:“对不起啊,初初,外面守卫森严,我费了好大周折,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溜进来。这是我好不容易寻来、能治你伤的药,你快些吃下去,一定要挺住。你放心,明天,这一切噩梦就都会结束了。”
颜桎眼皮沉重得似有千斤,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那笑容在朦胧月色下显得格外苍白无力。她嘴唇微微颤抖,气若游丝地问道:“是他……找到你了吗?”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稍不留意就会消散在这寂静的牢房之中。
沈馥看着颜桎这般模样,眼眶忍不住泛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几分欣慰与坚定:“对,陛下和十鸢姑娘,还有靖轩王他们都已经万事俱备,只等明日关键时刻出手。”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语气里却难掩即将破局的兴奋。
颜桎听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缓缓点着头,仿佛这几个简单的消息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可那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却出卖了她此刻的虚弱:“好……好……那青黛她们……”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沈馥见状,急忙伸手轻轻拍打着颜桎的后背,帮她顺气,待她稍缓,连忙说道:“放心吧,已经找到她们了。许是因为明天笪寂就要举行登基大典,忙着筹备,那边的守卫反倒没那么森严,很顺利就救下了她们。只是你这儿……”沈馥微微皱眉,面露难色,眼神中闪过一丝懊恼。
“本来陛下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救你出去的,可你这牢房周围守卫重重,实在是太多人了……若是贸然强攻,只怕会打草惊蛇,坏了全盘计划,所以只能先想法子进来给你送点药,缓解你的伤痛,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会没事的。”沈馥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她紧紧握住颜桎的手,似是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让她撑过这艰难的最后时刻。
颜桎轻轻拍了拍沈馥紧握着她的手,示意她莫要担忧,尽管这细微的动作已耗尽她残存的力气,她仍是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明白,大局为重,这药已是雪中送炭,他能回来,我便安心许多。”月光洒在她脸上,映出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却也衬得她的眼神愈发坚毅。
沈馥心中酸涩,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唯有颜桎微弱的呼吸声在静谧中回响。
良久,沈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轻轻放在颜桎手心,柔声道:“初初,这是陛下让我给你的,听说是你送给陛下礼物?”
颜桎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熟悉的柔软触感让她的思念越发藏不住她,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光,微微点头:“对,是我送给他的。”
“那你拿好,明天就能见到陛下了。”
沈馥又陪着颜桎坐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她的状态稍许平稳,才站起身离开。
待沈馥离去,颜桎抱紧怀中的香囊,仿佛抱紧了所有的希望。
牢房外,万籁俱寂,唯有月光如水,倾洒在每一寸土地上。沈馥脚步急促却又极力放轻,生怕惊起半点动静,她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朝着一处隐秘的角落挪去。
角落里,月色如水,照在那一抹孤独而坚毅的身影。
笪明越斜斜地靠在墙边,身姿依旧挺拔,可那肩头微微的下沉,以及周身散发的疲惫气息,却透露出他连日来的殚精竭虑。
月光轻柔地勾勒着他的轮廓,平日里总是上扬、带着几分洒脱笑意的嘴角,此刻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似是承载了太多的沉重与担忧。
沈馥的眼眶早已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抬手用衣袖狠狠抹了抹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可那止不住的哽咽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她……她状态很不好……”短短几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与不忍。
笪明越的身形微微一僵,片刻后,他缓缓地、仿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微微侧过头。
月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在地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抬手擦去泪痕,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沙哑得如同破碎瓷器般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我知道了,麻烦沈姑娘了。”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与揪心。
“先离开吧,这里不安全。”笪明越低沉地吐出这句话,嗓音里透着极力压抑的痛苦与自制。
话音刚落,他仿若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赶着,脚步匆匆,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外走去,脚下的步子带着几分凌乱,全然没了平日的沉稳。
看似冷静,其实只有他知道,他的每一步都似有千钧重,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让他停下、转身,冲向那扇隔开他与颜桎的牢门。
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唯有这般,才能勉强抑制住内心汹涌澎湃的冲动。
此刻冲进去,不但救不了颜桎,反而会将所有人置于险地,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即便理智如此告诫,情感却如脱缰的野马,疯狂拉扯着他。
他怕再多停留一秒,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会彻底崩断,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与她共赴生死,哪怕外面早已是刀山火海、危机四伏。
月光将他孤独而决绝的背影拉得很长,像是他内心深处痛苦与挣扎的具象化,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可那对牢内之人的牵挂,却如影随形,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