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相如利刃般剖开现实的表象，人们往往先感到刺痛而非解脱。因为真相从不温柔，它粗暴地扯下我们精心编织的谎言帷幕，暴露出那些被习惯性忽略的裂缝与虫洞。有人终其一生在真相门前徘徊，却始终不敢叩响门环，他们害怕门后照进来的光，会灼伤长期适应黑暗的眼睛。而真正的勇气，或许不在于发现真相的瞬间，而在于承认我们早已在潜意识里知晓它，只是缺乏直视的诚实。
世青站在\"迷途\"酒吧门口，第三次核对了纸片上的地址。霓虹灯招牌有一半的字母不亮，让店名变成了\"迷x酒吧\"，闪烁的粉色灯光在潮湿的巷子里投下不祥的阴影。他皱起眉头，拇指悬在娜奥米的联系方式上方犹豫不决。
\"这地方看起来像会出现在刑事案件报道里。\"他小声嘀咕，却还是推开了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
门内与门外是两个世界。昏暗的灯光下，深棕色的木质装潢显得陈旧却意外干净。吧台前零星坐着几个客人，全都诡异地安静，没有人交谈，只有冰块碰撞玻璃杯的清脆声响。最让世青不适的是，他刚踏进门，就感觉所有人的视线，包括酒保的，都短暂地落在他身上，又迅速移开，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边请，先生！\"
声音从角落传来。世青眯起眼睛，才看清娜奥米坐在最里侧的卡座，整个人几乎融进阴影里。她穿着件不合季节的高领毛衣，苍白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更加瘦小。这与世青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明亮色彩、笑声能填满整个办公室的女孩判若两人。
\"你迟到了七分钟。\"娜奥米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经过精心计算刚好能让世青听见。
世青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木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抱歉，这地方不太好找。\"他忍不住环顾四周，\"为什么选这里？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娜奥米没有立即回答。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让世青莫名想起摩尔斯电码。酒保无声地出现在桌边，放下一杯琥珀色的液体，然后迅速离开，全程没有看娜奥米一眼。
\"喝吧，给你点的威士忌，不加冰。\"娜奥米推了推杯子。
世青的指尖刚碰到杯壁就缩了回来。酒是温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威士忌不加冰？\"
“因为我在马萨诸塞州的b2实验室见过你，我们从认识到熟悉……”
世青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他刚想说些什么。
\"我经常观察着你！\"娜奥米打断他，\"就像他们观察我们一样。\"她的眼睛突然转向左侧的墙壁。世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面装饰用的镜子，映出他们模糊的倒影。
\"娜奥米，你到底想说什么？对于另一个我，你还知道什么？现在突然约我出来，在这种地方...\"世青压低声音。
娜奥米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世青脊椎发凉：\"你为何不好好看看我的脸！\"
借着路边的灯光映射，世青发现对面的女人拥有一张女孩的脸，看上去二十岁都不到，世青感到一阵眩晕。他端起酒杯猛灌一口，酒精灼烧着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
\"对不起，是我眼花了吗？\"
“不，你没有，我并不是真正的娜奥米，我是个c子，我戴着面具，希望和真的娜奥米看起来一样苍老。”
“你意思是说，你也是被复制的？”
娜奥米点了点头。
“那么真的娜奥米呢？她在哪里？”
“请谅解我暂时无法告诉你……”
世青的酒杯差点脱手：“你说的这些，还有谁知道？”
“还有罗伊，汤尼和卢晨！”娜奥米回答道。
“你是在告诉我，卢晨和他们是一伙的？不！我不相信，如果那样，为什么要杀死他，在没有任何克隆体可以代替的情况下。这未免说不过去。”
“卢晨的死是个意外，并不是潶潮或者惠东的人做的，虽然他们已经有杀掉卢晨的心，但是并没有动手。”
“为何要杀卢晨？卸磨杀驴吗？”
“因为他有背叛潶潮的心，所以他们想让他死，但是因为迟迟没有交出最重要的那一份造梦实验报告，所以才并没有出手。”
“卢晨似乎感受到了，故意拖着没给吧！”
“也许是这样的，我是众多c子中的一个，如果造梦实验完全成功，我也就成了真的娜奥米了。”
“不！你是，你现在就是她，就连汤尼也没有怀疑过。”世青说着，喝完了杯中酒。
\"这个很重要！\"娜奥米从毛衣领口拉出一条细银链，上面挂着一个U盘，\"这里是另一个你，在他被抓前交给我的，他知道自己是c子，所以他让我交给你！这里面的内容对你们有帮助！\"
“那天看到我腰间那把枪的也是你吧？”世青问道。
娜奥米点了点头。
世青接过U盘，手指微微发抖：\"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真相，虽然我和他都是c子，但是我深爱着你……\"娜奥米的声音更低了。
世青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自己的替身，竟与眼前这个陌生少女是一对秘而不宣的恋人。无数疑问在心头翻涌，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出口。关于卢晨的一切，此刻看来都是如此陌生，仿佛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身边昔日的朋友。
世青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不！这太可怕了！\"他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我得立刻告诉大家这件事！\"
娜奥米一言不发地抓起外套，动作利落地跟了上来。酒吧的霓虹灯在他们身后闪烁，午夜的寒风迎面扑来，远处教堂的钟声恰好敲响十一下，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忽然有个身影在他们身后闪出：“抱歉了，打扰你们约会了！”
“你是谁！”世青缓缓转过头，原来是汤尼。
“不！别动，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慢慢地把手伸进口袋，把U盘递给我！”
“什么U盘？”世青问道。
“这个时候装糊涂，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快一点，把U盘给我！”汤尼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时候娜奥米用身体挡在了世青的面前……
“哦，看我发现了谁，是丢失了很久的4号，你能在这里，让我非常高兴，我可以成全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了。”
“你们把他怎么了？”
汤尼端着手枪，歪着嘴笑道：“他实在不乖，我们还能怎么办，给他金钱，给他地位，给他女人，他都不要，对对对，和你身边这位一样执拗，最后实在没办法，就丢进绞肉机了……也许做出了罐头，也许……喂狗了，你也知道罗伊先生特别喜欢饲养斗牛犬。”
娜奥米的眼中泛起泪光，在闪烁着破碎的光芒。她的双手微微颤抖，却仍死死护在世青面前。
\"4号...\"汤尼用枪管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我早就发现你不是真正的娜奥米了。所以我才...\"他突然凑近，在她耳边轻声道，\"一直监听你们的对话，跟踪你们的一举一动。\"
他后退两步，举起手枪：\"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就算杀了你们，我照样能找到U盘。\"
他的手指缓缓扣上扳机：\"能死在一起，你们该感到庆幸才是……\"
\"汤尼！\"
一声厉喝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汤尼还未来得及回头，哔的一声响，后脖便中弹了。他的表情凝固在错愕的瞬间，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重重倒地，抽搐几下后，彻底没了声息。
\"两位不必惊慌。\"一个带着浓重东欧口音的低沉男声响起。月光下，一个身形魁梧如棕熊的男子收起武器，\"我是莫克罗夫。\"
他转向娜奥米，嘴角扬起赞许的弧度：\"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卡罗琳。\"
\"卡罗琳？\"世青瞪大眼睛，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娜奥米轻轻摘下伪装用的美瞳，露出原本的蓝灰色眼眸：\"对，卡罗琳·麦考尔，这是我的真名。不过...\"她俏皮地眨眨眼，\"你依然可以叫我娜奥米。\"
“卡罗琳，现在不是卸妆的时候！”莫克罗夫劝道。
世青扶住墙壁，眩晕感席卷而来。今晚的每个转折都比酒吧最烈的伏特加还要让人目眩。
\"他死了吗？\"卡罗琳踢了踢昏迷的汤尼。
\"麻醉弹而已。\"莫克罗夫从战术腰带上取下束缚带，\"我们还需要从他嘴里撬出情报。\"
\"你们...认识？\"世青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卡罗琳熟练地帮莫克罗夫给汤尼上绑：\"是他们从研究所救出了我。\"
她拽紧束缚带时说道：\"扮演娜奥米本就是计划的关键环节。\"
刺眼的车灯划破夜色。一辆哑光黑的改装商务车幽灵般停在巷口，跳下另一个穿着西装的壮汉。两人像搬运货物般将汤尼扔进车厢。
莫克罗夫拉开车门，回头投来不容拒绝的目光：\"跟上！如果想活着看到明天的话！\"
午夜，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车辆驶出了都市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