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一日，林府的气氛比往常更显紧绷，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准备迎亲的事宜。然而，在这喧嚣热闹的背后，却暗藏着一丝别样的波澜。
午后，林初瑶刚试完礼服，正准备稍作歇息，院外便传来了丫鬟的通报——
“夫人带着二小姐来了。”
林初瑶神色微冷，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院门口。
片刻后，柳惜霜带着林烟罗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抬着几口红漆木箱。
箱子的样式老旧，角落处甚至有些磨损，显然不是新置办的嫁妆，甚至连箱子本身，都透着一股寒酸气息。
林初瑶眸色微沉，唇角却微微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柳夫人今日是特意送嫁妆来的？”她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几分讽意。
柳惜霜抬眼看着林初瑶，眼神复杂，她的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这几日，林初瑶的话仍在她耳边回荡，她曾经笃信的信仰崩塌，她半生的执念竟成了一个笑话，她日日夜夜都在后悔——
后悔轻信了江湖术士，后悔耽误了林逸泽的病情。
但唯独对林初瑶，她没有半点后悔。
她不欠这个养女什么！
林初瑶不过是她从云台寺领回来的孤女，柳惜霜自认养育了她十多年，便是恩情深重，甚至小时候还待她不薄，如今，她不过是想要点回报，何错之有？
更何况，若林初瑶真的肯医治林逸泽，逸泽岂会千里迢迢去投军？他本该在她的庇护下顺风顺水，成为林家的希望，而不是远赴战场，生死未卜。
想到这里，柳惜霜心中那点残存的愧疚便瞬间消散，甚至还生出一丝怨怼。
她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语气平静地说道：
“初瑶，如今林府的情况你也知道，嫁妆什么的，娘实在拿不出太多。好在三殿下对你极为认可，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话虽如此，她的语气里却带着隐隐的轻慢，似乎在提醒林初瑶：你若不是攀上了沈凌风，又怎会有今日的风光？
“所以，这便是林府送给我的嫁妆？”林初瑶扫了一眼那几箱东西，神色淡漠。
青杏和小檀站在一旁，看着那寒酸的箱子，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笑话吗？”
林初瑶轻笑一声，目光冷淡：“既然林府如此艰难，我也就不便用这些嫁妆，柳夫人还是抬回去吧。”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却是连半分情面都不给。
柳惜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最讨厌林初瑶用这种态度对她，仿佛自己欠了她什么似的！她原本想发作，可想到明日林初瑶即将嫁入皇家，她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
就在这时，林烟罗走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些许讥讽，目光不善地盯着林初瑶：
“姐姐，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也不知三殿下在马上的英姿如何？”
她故意顿了顿，随后笑着补充：“是妹妹说错了，三殿下只能坐轮椅，哪里骑得了马？”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青杏和小檀的脸色顿时变了，寒月也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然而，林初瑶并未恼怒，反而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妹妹果然是大方，自己的郎君要娶别的女人，还关心我的婚事，实在令人感动。”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却犀利如刀。
林烟罗的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林初瑶继续道：“不过我真替你担心，平阳是什么性子，妹妹以后入方府，日子恐怕不好过呀！”
“你！”林烟罗的脸色瞬间涨红，眼中闪过怒意。
她心中的刺被狠狠戳中，方修然明日便要意气风发地迎娶平阳公主，而她呢？不过是一个被迫入府的妾，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这几日，她日日思索着自己的未来，明明曾经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如今却成了最卑微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恨，冷笑道：
“那又如何？总好过姐姐嫁给一个残废……”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冷厉的呵斥——
“住口！”
林烟罗的话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院门口。
只见一个身披战甲的身影踏入院中，他身姿挺拔，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年时的阴戾，多了一丝沉稳与冷峻，戎装染尘，仿佛带着千里征战的风霜。
林逸泽！
屋内众人皆是一愣，谁都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时候归来。
柳惜霜的脸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震惊与惊喜，快步走上前，急切地抓住林逸泽的手，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中带着些许颤抖：“逸泽，你怎么回来了？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的手微微颤抖，仿佛生怕他身上藏着看不见的伤口。
林逸泽轻轻摇头，神色淡然：“娘，我没事。”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林初瑶，语气略显低沉：“我有话想和初瑶单独说，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下就去找您。”
柳惜霜怔了怔，虽有些不舍，但见他神色认真，便也未多言，脸上满是喜色地说道：“好，娘在前厅等你。”
她转身看了一眼林初瑶，似是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冷着脸命人抬着那几箱嫁妆离开。
林初瑶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神淡漠，毫无波澜。
待院中安静下来，林逸泽看向林初瑶，见她依旧一袭素色衣裙，乌发轻挽，虽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无双，眉眼间不再是从前的软弱，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与冷漠。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缓缓叹了口气，目光微微暗了暗。
“听说你明日成亲，我特意赶回来。”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风霜的沧桑，仿佛这一路风尘仆仆，带着许多未曾言说的故事。
“我想……在你出嫁的那天，亲自背你上轿。”他顿了顿，轻声问道：“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他的语气平静，却隐隐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悲伤。
林初瑶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他的战甲上，曾经的锦衣少年，如今身披戎装，眼底的戾气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征战沙场后的沉稳和疲惫。
她忽然想起这些年来，林府中所有人都在她面前演戏，只有林逸泽偶尔会给她带些真心的关心，尽管这份关心，也是在柳惜霜的算计之下。
可当她发现自己只是林逸泽挡劫的替代品时，这份亲情，便已变得千疮百孔，尽管她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她看着林逸泽，缓缓说道：“你如今已是有功之臣，何必特意赶回来？”
林逸泽苦笑一声，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因为……我还是想亲手送你出嫁。”
林初瑶轻轻垂眸，静默片刻后，淡淡开口：“林逸泽，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