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你且说说,此事……”王衡义话尚未及说完,陈守礼仿若惊弓之鸟。
赶忙抢声道自己绝不反对,那模样好似稍慢片刻,老军户的怒骂便会如汹涌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这事儿我不反对,决然不反对。”
此等反应令二人不禁一愣,往昔陈守礼知晓老军户虽气势汹汹却不敢擅动武力,故而常与他们针锋相对、互骂不休。
“姓王的狗官,我已然看透,连那姓陈的狗官都不敢再使坏,此次定是你在暗中捣鬼,对吧?”老孙头扯着嗓子骂道。
“正巧许久未曾畅快吐口水了,明日又无甚要事,便去姓王的狗官家周遭好好吐上一番。”老张头立马随声附和,骂声不迭。
陈守礼面上那兴奋之色清晰可辨,犹如阴霾中乍现的一缕曙光。他可着实是此事的苦主。
以往每与老军户起了争执,那三千老军户整日无所事事,竟专程赶着牛车马车,大摇大摆地进城来,齐聚他的府门之前。
又是吐痰,又是擤鼻涕,那黏腻的鼻屎随手抠下便涂抹于院墙之上,更为可憎者,竟有人肆意涂抹于他家的柱子与大门之上。
致使他这堂堂太守府,翻新未几年,墙垣之上青苔蔓延,其长度竟超那寻常野草。
更过分的寒冬腊月里,老军户们生生以口水与鼻涕在他府门口铸就一片滑溜溜的冰面。
鼻屎与痰渍布满围墙,每念及此,陈守礼便觉胃中翻涌,几欲作呕。
此等腌臜之物,若不仔细端详,寻常极易疏忽,总不能日日差遣仆从攀爬墙垣、细查门户。
老胡头曾弹出一团硕大鼻屎于陈府的牌匾之上,直至家中宾客临门之际才惊觉此丑事。
眼见陈守礼似是陷入往昔那可怖的回忆深渊,王衡义亦慌了神。“并非我所为,此事与我无干,这购田之事,我仅负责丈量一项。”
众人闻之,遂将目光齐刷刷投向刘子敬。刘子敬方才尚在偷笑,刹那间,脸色骤变,恰似被寒霜侵袭。
“我不反对,绝无异议,皆可购置,此必是误会一场。”刘子敬亦非愚笨之人,见那二人皆已认怂,自己若强出头,岂不是自寻烦恼?只要田地分配得足够零散细碎,于他而言亦无不可。
“你们便只有这一百多人欲购田么?”王衡义小心翼翼地探问道。
“乃是三千老军户皆要购置,只是瞧此地狭小拥挤,众人皆聚于他处,若非得本人亲自登记,我此刻便将他们尽数唤来。”
“不必不必,可代为登记。”王衡义暗自思忖,若再来三千人,只怕待会稍有不慎,推搡拥挤间局面便会失控,他实不愿再生波澜。
“速为老军户们办理登记事宜,快快行动。”陈守礼急忙向师爷们发号施令,见此情形,老军户们这才折返,继续那登记之事。
“这些老军户也不知究竟所图为何,如此众多之人将几位大人骂的狗血淋头,每人仅得二分薄田,难不成亦有甚补贴?”
“天晓得,他们粮食富足有余,家中人口寥寥,除了有补贴可拿,争这田地又有何用?”
“可我听闻,他们此前还曾捐赠诸多粮食给边军,也不似贪小利的人。”
“许是真个闲不住吧。”人群中其他农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老军户们已然混入人群之中。“老张,这二分地待回头种些甚呢?”
“你听我的,这一家两分地,你把田垄起的松一点种油菜,回头那些农户走过,一踩就塌了,让他们赔钱。”
“那我回头跟老黄他们也说说,这农户到时候还没走到自家地里就得赔上一两银子。”
“你们俩怎么这么贼?”
“这是老孙出的主意,不然你以为他带头争这地干啥?老孙回头就靠这薄地把那些农户的田都搅过来。”
几人佯装是小声偷说,但是周围的农户那屎都快吓出来了。
转眼间没登记的一溜烟全跑了,登记的又赶紧去把名字去掉。
到最后只剩下一群老军户登记买田。
不过看着三千老军户,刘王二人也是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