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尘的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味,灵视之眼在视网膜上灼烧出青紫色残影。
那些系着青铜铃铛的白绫已逼近三米之内,铃舌晃动却诡异地没有声响。
沈灵突然拽住他手腕往祠堂侧墙缺口疾奔,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幽蓝液体在月光下蜿蜒如活物。
\"东北方三十步!\"她压低的声音混在纸钱灰烬里。
殷尘撞开半朽的木门时,看见沈灵指尖夹着的黄符正燃起靛蓝色火焰,将追来的两段白绫逼退在门槛之外。
赵道长桃木剑上的铜钱突然全部崩断,叮叮当当滚进墙根苔藓里。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目光在殷尘渗血的耳廓上停留片刻:\"无量天尊,这邪祟怕是...\"
\"1932年县志记载,村西古庙在雷雨天击碎过青铜法器。\"沈灵打开防水袋里的平板,屏幕上拓印着半张焦黄纸页,\"那些铃铛的饕餮纹,和当年出土的陪葬品形制吻合。\"
殷尘用匕首挑开领口的槐树叶,叶片背面密密麻麻全是虫卵状黑点。
当他望向西北方宗祠时,灵视之眼突然刺痛——屋檐下垂挂的三十七道白绫,此刻正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古庙飞檐的轮廓。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从村公所传来时,三人已经站在了古庙残破的月亮门前。
赵道长抢在殷尘前面晃了晃罗盘,镀金指针在玻璃罩里疯狂旋转,撞出细碎裂纹。\"阴气化形,此地必有...\"他故作高深的话被沈灵突然亮起的手电筒切断,光束里飞舞的尘埃竟凝成无数细小的人形。
殷尘的登山靴刚踏上青石台阶,整座庙宇突然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咯吱声。
腐朽的梁柱上簌簌落下陈年香灰,在月光里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
沈灵突然按住他握着手电的右臂,考古学者的指尖准确点在壁画某处——斑驳的彩绘天女衣袂间,藏着半枚与他们拓印地图完全吻合的符文。
\"跟着灰烬走。\"殷尘压低声音,灵视之眼让他看到地面残留的荧光脚印。
那些脚印在跨过门槛的瞬间突然扭曲,化作藤蔓缠上脚踝。
赵道长的惊呼声在踏入庙门的刹那变得缥缈,仿佛隔着厚重的琉璃瓦。
黑暗中有冰冷的手指抚过后颈,殷尘反手挥出的匕首却刺了个空。
沈灵的呼吸声在左后方两米处,带着压抑的痛楚:\"我的腕表...表盘在逆时针旋转。\"突然亮起的磷火照出她苍白的脸,表玻璃内侧正渗出细小的血珠。
\"乾坤倒转,这是...\"赵道长从褡裢里掏出的铜铃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他道袍上划出数道血痕。
殷尘的灵视之眼在此刻不受控地开启,他看见整座庙宇的木质结构里流淌着幽蓝血管,而那些血管最终都汇聚向供桌下方——
\"退后!\"沈灵的警告与破空声同时响起。
供桌底下窜出的黑影擦着殷尘的颧骨飞过,在砖地上砸出碗口大的坑洞。
定睛看去,竟是半截槐树枝,断口处渗出的液体泛着熟悉的荧光蓝。
赵道长突然掏出个瓷瓶往眼里滴了些什么,再睁眼时瞳孔竟泛起血光:\"让开!\"他挥舞着桃木剑刺向供桌后的阴影,剑尖却诡异地弯折成直角。
殷尘在灵视状态下看得真切,那些盘踞在房梁上的幽蓝血管正源源不断给黑影输送能量。
剧痛从眼球窜上太阳穴,殷尘知道这是灵视过载的征兆。
他咬牙抓住沈灵的手腕,在掌心快速划出三个符文。
女学者立即会意,从工具包抽出探针扎进自己指尖,血珠滴落的瞬间,整个空间的气流突然凝滞。
供桌后方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灵视之眼终于捕捉到核心——槐树根须缠绕的青铜铃铛阵里,困着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少女虚影。
她脖颈处的勒痕与那些白绫完全吻合,每挣扎一次,庙外的乌鸦就叫得愈发凄厉。
殷尘的视野开始出现雪花状噪点,最后清晰的是少女虚影抬手所指的方向:残缺的韦陀像底座,隐约露出半截刻着生辰八字的木牌。
当他强行延长灵视状态想看清字迹时,温热的液体突然从鼻腔涌出,耳畔传来沈灵罕见的惊呼和赵道长念咒的颤音。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颈骨传来清晰的\"咔嗒\"声,与三十七道白绫上的青铜铃铛共振出诡异的旋律。
殷尘的瞳孔里还残留着青铜铃铛的幽蓝残影,视网膜上灼烧般的剧痛突然被沈灵指尖的血腥气冲散。
女学者将染血的探针扎进青砖缝隙,暗红色液体顺着符咒纹路蜿蜒成阵,那些缠住他们脚踝的荧光藤蔓顿时化作青烟。
\"坎位七寸!\"沈灵的声音在破风声里格外冷冽。
殷尘侧身避过横扫而来的槐树枝,匕首精准刺入供桌下方涌动的阴影。
刀刃与灵体碰撞发出金属刮擦声,黑暗中突然炸开数十个萤火虫般的光点——正是灵视之眼先前捕捉到的铃铛阵方位。
赵道长缩在韦陀像后方,道袍被飞溅的木屑划出数道口子。
他哆嗦着摸出个鎏金罗盘,却发现磁针正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直立旋转。
供桌突然炸裂,飞出的木刺钉入他头顶梁柱,震落簌簌香灰里混着细小的白骨。
\"乾坤借法!\"老道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桃木剑上的朱砂纹路竟亮如烙铁。
然而剑锋尚未触及槐树根须,那些缠绕青铜铃铛的藤蔓突然分裂出无数尖刺,将他逼退回墙角。
殷尘瞥见赵道长袖口滑落的瓷瓶,眼神骤冷——那分明是茅山派用来收集精血的阴煞法器。
沈灵踩着倾倒的供桌残骸跃起,登山靴精准踏中壁画天女手中的莲花灯。
砖石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她抛出的登山绳缠住横梁,借势荡到殷尘身侧:\"铃铛内壁!\"
殷尘的灵视之眼再次强行开启,剧痛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在扭曲的视野里,三十七个青铜铃铛正以不同频率震动,而每道声波都在半空凝结成血色符文。
最中央的铃铛内壁浮现出\"丙寅辛亥\"的字样,正是沈灵平板上残缺的县志日期。
\"西南角第三个!\"两人同时喊出声。
沈灵甩出的探针裹着黄符钉入梁柱,殷尘的匕首则带着破空声刺向铃铛阵眼。
青铜器皿碎裂的瞬间,整座古庙响起万千冤魂的尖啸,那些血管状的幽蓝能量开始从木质结构中抽离。
槐树根须突然暴起,将困在其中的少女虚影扯向地底。
殷尘的匕首改刺为挑,刃尖挑断根须时溅出的荧光液体竟在空中凝结成民国月份牌图案。
沈灵趁机将染血的黄符按在虚影额头,少女脖颈处的白绫应声而断,化作星尘消散在香火味里。
当最后一道幽蓝血管缩回地缝,古庙残存的十二盏长明灯同时燃起。
摇曳的火光里,赵道长瘫坐在功德箱旁,手中的桃木剑早已断成三截。
殷尘撑着供桌残骸喘息,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蛛网状的青黑色血管——灵视之眼的反噬比以往来得更快。
\"你的表。\"沈灵突然抓住他手腕。
镶着罗盘纹的机械表正在疯狂逆跳,分针每倒退一格,供桌下的阴影就蠕动一次。
两人对视间,古庙外传来乌鸦啄食般的叩击声,三十七道青铜铃铛的残片在地面微微震颤。
殷尘抹去鼻血正要开口,东南角的梁柱突然迸裂。
飞溅的木刺中,半截焦黑的牌位斜插进砖地,露出\"庚申年酉月立\"的字样。
沈灵用镊子夹起牌位时,突然倒抽冷气——背面用血写着两人姓氏,墨迹犹湿。
月光突然被浓雾吞噬,古庙外此起彼伏的鸦鸣化作尖锐哭嚎。
殷尘刚要摸出手电,却发现所有光源都蒙上了诡异的暗红色滤镜。
赵道长突然怪叫着冲向月亮门,却在门槛处被无形的力量弹回,道冠跌落时滚出三枚染血的铜钱。
沈灵忽然按住心口,考古服内袋的护身符正在发烫。
她扯出符纸的瞬间,殷尘看见符咒上的朱砂正在融化成血珠,而滴落处的地砖缝隙里,正渗出与槐树汁液相同的荧光蓝。
当第一声晨钟从村口传来时,古庙内所有异常声响戛然而止。
殷尘弯腰拾起块铃铛碎片,发现饕餮纹的獠牙位置刻着极小的生辰八字。
他正要递给沈灵,碎片却突然在掌心熔化成金属液,顺着掌纹渗入皮肤。
朝阳跃出山脊的刹那,整座古庙如同被按了倒放键的录像。
崩裂的梁柱重新接合,破碎的瓦片飞回屋顶,就连他们战斗的痕迹都在晨光中消失无踪。
唯有沈灵工具包里多出的半块木牌,和殷尘手背愈发蔓延的青黑血管,证明昨夜并非幻梦。
赵道长盯着殷尘染血的衣领,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堆起笑脸要去搭他肩膀:\"殷小哥这双灵眼当真...\"话音未落,村公所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夹杂着村民惊恐的呼喊。
殷尘转身时,看见槐树林上空的乌鸦群正聚合成人形轮廓,而那人影脖颈处飘荡的,分明是系着青铜铃铛的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