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与河间府之间的明明相距很近,但是天气却是两般模样。
连钰在离开河间府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
但车马刚刚进入京城地界,她就已经感受到空气中浓浓的湿热感,
等到了永安门前半里范围内时,青风就不得不把蓑衣和斗笠披戴上,
赶着车马劈开重重雨雾,回到了黑云压空的京城。
连钰通过车窗,两侧熟悉的楼宇店铺,除了因为雨天人数较少外,其他的景致与自己离开前并无二致,
“青风,告诉青奚,今晚行动。”
青风得令,将手中准备好的一枚“药丸”往远处弹出,
那“药丸”不偏不倚,被打进了路旁房顶的一处缝隙中,
“铛”一声微小的声音后,黑暗中一个身影快速伸出手,
以极快的速度将那枚“药丸”吸入掌中,随后消失在阴沉的雨幕中。
周围再次归于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切不曾发生过。
车内,青月却满脸忧色,
“公子,雨夜行动,属下担心不好料理善后。”
“你这丫头,老话说,雨夜杀人放火都难找到始作俑者,
不正说明雨夜最适合动手的时机,更何况我们要做的,可是‘闯人家宅’这样偷偷摸摸的事。”
“属下自然知道这些,只是青奚哥刚刚痊愈不过几个月,若是雨天路滑……”
“这你放心,自然会有人接应他,不让这些意外……”
连钰没有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了青月一会儿,
“青月可要一起去接应青奚大哥?
虽然青奚已经带了两个人在后面接应,但是你去的话,也算多一重保障。”
“公子所言极是,我稍后就找青奚哥报道。”
青月担心自己的心思被连钰看穿,故意思考了一番,才十分正经的接话。
连钰笑着点头应过后,便进书房了。
第二日一早,京城出了一个大新闻,京兆府尹赵庭芳赶到现场,在原地瞪了半天眼,不知道说什么。
绿柳巷的男风馆里,一名男子浑身伤痕,抱着被子坐在房间的一角瑟瑟发抖,
而床上正躺着一名同样浑身伤痕的男子,但那人已经断了气,口鼻张开,头部不正常的后仰着。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不不不……不不,我说错了,这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刚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断气了,他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杀的......”
赵庭芳看着眼前年轻男子熟悉的脸,让赵敬扔了件衣裳给他,等他穿好衣服,衙差就上来将他压了下去。
“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赵大人,我是户部侍郎王大人的独子,您不能这样对我啊,赵大人,冤枉啊!”
“王千易,你想本官如何做?你和死者在同一个房内,换做是你,你会相信另一个人无辜?
在你的床上失去生命的事户部尚书明大人的次子,以明尚书对他这两个嫡子的重视程度,
你觉得明尚书对你会比本官对你更可气?”
“这……但是赵大人,明达真的不是我杀死的,
我们的关系非常契合,惺惺相惜还来不及呢,您要相信我啊,赵大人。”
见不得光的事,却被王千易几句话概括的如此清新脱俗,
赵庭芳皱着眉头,让衙役堵上了王千易的嘴。
仵作已经检查完尸首,赵敬也已经将现场绘制完毕。赵庭芳便让人送消息到户部去,
“大人,明达死因已经检查清楚,是在精神极其兴奋之时,窒息而死。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血液中有发现大量的......额......助兴药物。”
“好,稍后回到衙门,你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跟明尚书说。”
“大人……”
“没关系,有本官保你,再者,说不定你这么说了之后,那明禄直接就气晕过去了也说不定。”
赵庭芳转而又看向赵敬,赵敬将手中的图纸交给赵庭芳,将赵林拉过来便开始对现场的犯罪过程进行还原表演,
“屋内只有两个人进入的痕迹,所以这二人是一起亲密的走进来,
长时间的......翻云覆雨之后,便出了人命。”
赵敬犹豫的将手伸向赵林的嘴巴位置停了一会儿,最终没有继续表演下去,只以言语进行了大略的概括,
现场所有人都听懂了赵敬未竟的语义,纷纷红了耳朵,
在满是人的屋内,有一瞬间竟呈现出十分诡异的安静,
此时赵庭芳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那么果断的把王千易的嘴给堵上了,
哪怕现在有一点声音,房间内也不会有这么尴尬的氛围,
最后还是赵庭芳出声结束了这里的尴尬气氛,
“既如此,封锁这间房,将嫌疑人和尸首带回去。”
除了留下四名衙役看守之外,所有人都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南风馆。
明禄慌慌张张的赶到了京兆府的停尸棚,却在走近棚子之前停住了脚步。
昔日朝堂上风光无限,面不改色给人使绊子的明禄明尚书,
此时冠帽歪斜,头发凌乱,身上的外袍因为奔跑也不再整齐。
他的眼睛失神的往棚子里探着,那眼中的希冀和绝望来回交织着,
若此时有人看到明禄的神态,定会感叹一声:原来心狠手辣的明尚书也有慈父的一面。
良久,明禄还是踉跄着脚步,一步一步的往棚子里走去,
雪白的尸布被慢慢地拉起一角,次子明达的面孔慢慢地在眼前变得完整。
那张平日里倔强的与他争吵的嘴巴,现在依旧张开,只是再没有声音发出。
跟自己撒娇时总会弯弯笑起的双眼,此刻紧紧闭着。
明禄抑制不住的趴在停尸台上痛哭起来,双手却更真切的感受到儿子身上冰冷的死气,
这一刻,明禄彻底的崩溃了,自己的儿子真的死了。
“明尚书,节哀。”
明禄完全没有理会赵庭芳的意思,全身心都在为自己儿子的死亡痛苦,
“明尚书,您不想听听您儿子的死因,以及凶手的身份?”
明禄终于对赵庭芳的话有了反应,赵庭芳给仵作使了个眼神,
仵作便磕磕巴巴、战战兢兢的把之前跟赵庭芳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明禄听完之后,眼神彻底直了。
赵庭芳已经准备好迎接明禄发疯般的捶打,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才发现明禄看起来不太正常,
“仵作!快给明尚书检查一下!”
“大人,小人是仵作,不是大夫……”
“不论生人死人,你检查的不都是人的身体?先把人唤醒再说。”
仵作想想,好像赵庭芳说的没毛病,遂拿着银针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