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不得不说,你们给吴歧设置的幻境,手法很高超。”
“现实和虚幻交织在一起——半真半假,让这个幻境看起来无比真实,比全然是幻境,更不容易发现端倪。”
“他”吐了个烟圈儿,继续道:“那吴歧所经历的场景,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他”捏捏手里的烟,和吴二白示意了一下:“这烟是解小三在墓里,给吴歧讲那个“姑娘和千年老树”的故事时,吴歧从解小三裤兜的烟盒里“不小心”抽的。”
“我也不怕告诉你,吴歧抽走烟的目的,是他对祭祀墓发生的一切存疑。再说得直白点儿,是他想通过这两根烟,验证自己在祭祀墓看到的、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觉。”
“至于他怎么发现不对劲的,大概就像我所说,觉得在墓里揍他的二叔,和“花姑娘”二叔不一样吧。他当时那样撒泼打滚,也存了点测试的心思。”
“你是宠他,可你肯定不愿意,看他在伙计们面前,像个没教养的“熊孩子一样哭嚎吵闹。这不合他身份,于他日后掌家不利。”
“你要真疼他,就应该训斥他、制止他,而不是纵容他。这也证明,当时的你,肯定有问题。”
吴二白没说话,眼中却划过一丝了然。
“他”继续道:“说回解小三的烟。吴歧感觉你当时的行为不对劲后,就趁解小三给他讲故事,拿了解小三的烟。”
“这烟在当时,只能算个凭证,只有现在我用你的打火机,把这烟点起来,证明这烟是可以抽的,才能说明,给吴歧讲故事的解小三是真的,解小三讲的故事也意有所指。”
“其次,我认为,虽然吴歧最后看到的悬崖峭壁和三座桥,是幻觉;解小三和伙计们的消失,也是幻觉;但在这个场景里,和吴歧说话的你和解小三,应该是真实的。”
“先说解小三。”
“解小三当时问吴歧,吴歧是怎么从祭祀殿,那些设了奇门遁甲的洞口里,选了左手边第一个出口。重点是,他在吴歧回答后,又问吴歧,我有没有给吴歧意见。”
“这就有意思了。”
“按理说,你们想弄死我,直接动手就可以,为什么要问吴歧,我有没有给他意见?——这不合逻辑。”
“有谁会在弄死一个人之前,还特意了解,这个人有什么本事和才能?——除非他另有目的。”
“所以我猜,尽管你们最优选择,是直接弄死我,但如果这个“计划”一击不中,没能成功,你们也想借这个“计划”,尽可能多掌握关于我的情报,尤其是,你们要先评估,我对吴歧的危害和帮助,到底哪个更大?”
“如果危害大于帮助,这次不成,你们一定会再找机会,实施下一个除掉我的计划;但如果你们觉得,我对他还算有些帮助,你们大概不会那么快展开二次行动……”
“你看,这小小问题背后,可能存在那么复杂的思维逻辑,怎么可能只是幻境?”
“不过解小三很谨慎,他没一上来就问吴歧,我有没有帮他,而是先问吴歧,吴歧是怎么在祭祀殿的八个洞口里,选了他选的那个洞口的。而你当时在破解桥面上的五行八卦(如果桥面和五行八卦真的存在),解小三看准这个时机,问吴歧这个问题,也不算突兀。如果吴歧问起,解小三可以说,是看你当时在破解桥面八卦,才想起这件事。”
“但他没想到,吴歧对他留了个心眼儿。”
“吴歧当时回答:“我猜的”,说自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说““哥哥”忙着砍人,没时间理这事儿。”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可细一琢磨,吴歧既没承认自己精通奇门遁甲,也没表明我是不是懂奇门遁甲。”
“反倒是解小三那句:“你“哥哥”没给你意见?”,让吴歧确定眼前的解连环是真的,并通过解连环的问题,反向推断出,祭祀殿发生的事,包括那几个被我杀掉的青铜铠甲人,一定是真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真正的解连环,会知道吴歧幻境里发生的事。”
“至于你……”
“他”呵笑一声,看着眼前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cpU中断连接的人:
“你还记得你在吴歧昏过去之前,对吴歧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要告诉吴歧一件事,在这个地方,是不能运用无穷的想象的。你让吴歧,把心思用在正确的地方。”
“吴歧对青铜树的能力,一无所知。如果这句话,是他身处幻境时的想象,那我真的很难理解,吴歧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象”——这说不通。”
“所以说这句话的你,一定是真的。你知道青铜树的能力,并试图把它传达给吴歧,但你又不想让吴歧了解得特别清楚……”
吴二白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作为吴歧“同居人”,亦是这场幻境参与者的“他”,竟能通过蛛丝马迹和大胆猜测,就分析出这么多——而且“他”说的这些,可能小歧也知道了。
所以吴二白吐了口烟,“那现在,小歧是什么意思?”
“他在生气,想报复我?”
“他”微微一笑,“报复倒不至于,只是想让你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他让你帮忙告诉解连环,解连环这烟真不怎么样,让解连环下次别抽了。”
吴二白疑惑:抽烟的人是“他”,说烟不好的人也该是“他”,怎么会是小歧让他带话呢?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他”又装模作样道:“哎呀~~瞧我,都忘了你怎么能带话?”
“他”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你是真正的吴二白吗?”
“吴二白”神色骤变。
“他”竖了根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
“你也不用太惊讶。毕竟我都说了,吴歧在女神庙里,偷拿了吴二白的打火机。既然真正的打火机在我这儿,那你手上那个打火机又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把烟点起来的?”
“他”晃晃手里和“吴二白”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当然,你也可以说,自己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可刚才我也说了,真正的解连环,是无法知晓吴歧在幻境里发生的事的,他顶多只能通过吴歧的行为,推断吴歧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同理,幻境里的人,自然也不会知晓真实世界发生的事。”
“如果你是真正的吴二白,你知道的,就应该仅限于我说的那些,真实发生的事。例如在最后的悬崖峭壁,你和解小三对吴歧说的那些话。”
“但恰恰相反,我说这些话时,你的表情与其说是没有表情,倒不如说是,你很难理解我在说什么。尤其是,我说的那些事,牵扯到复杂的人物动机——例如:真正的吴小二和解小三,针对我的“计划”。”
“反倒是我提幻境里的事,那些疏漏,你眼中会划过一丝了然。这种了然,就好像是,你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所以我说,你没办法帮吴歧给解小三带话,因为——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吴二白!”
这时,“他”手中的第二根烟,也燃烧到尽头。“他”亦没再给“吴二白”任何辩解机会,就轻轻松松把带火星儿的烟蒂,弹向“吴二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吴二白”顷刻间被烈焰席卷,在“他”面无表情地注视中,化作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