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学校已经快晚上六点了,天色已经全黑,学校里面灯火通明。又是周六了,学校门口师生进进出出,有人看到我从梁校长车上下来,也是见怪不怪了。老梁也不在意,一校之长,给一个学生撑撑腰也没啥,何况这个学生自打认识就让他感觉与众不同呢。
与校长他们道别,我慢慢走向车库后面的东主干道。司机大哥叫住了我,嘱咐我有事尽管找他,有时候梁校长忙,不一定有时间,如果有什么麻烦,他会帮我解决。我连声道谢。
虽然背着重生者的身份,我依然心情沉重。没想到重生让我知道了这么多前世并不知道的事情,也已经改变了许多前世记忆中的事。是不是我这蝴蝶的小翅膀产生的改变呢?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教室,操场,图书楼,寝室到处都是自由的同学。我慢慢走到教室后门,一眼就看到姜馨兰和任秋花坐在座位上嗑着瓜子聊天。我呆呆的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思绪不由得回到前世。想到同学会上见到姜馨兰,我故作镇定的开玩笑说:“来,拥抱一下!”却没有想到姜馨兰却扑到我怀里,紧紧抱着我放声大哭;我想到那晚我们在宾馆独处。聊到夜深无话,我以为她睡着了,想过去仔细看看她,却没有想到她正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我。我跳回到自己床上,生怕她想歪了。早上起床离别,她红着眼睛,轻轻抱着我,主动吻了上来。那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那是前世唯一一个吻,却让我回忆了一生。
我轻轻叹息了一声:“冯去一,你就不是个男人!”
我走进教室,径直走到她们座位旁,轻轻拍了一下任秋花肩膀。任秋花吓了一跳,抬头看是我,有点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姜馨兰。姜馨兰也不明所以,我对任秋花挥挥手,霸气的说:“让位置!”
任秋花吃吃的笑了,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起身坐到后面我的座位去了。
班里没有几个同学,各干各的事情。我坐下来,姜馨兰把瓜子往我这边推了推,疑惑的问我:“今天请假干嘛去了?”
虽然我们已是半公开状态,我也是第一次坐到姜馨兰身边。毕竟有校规校纪,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带头违犯,也得给学校和老师面子不是。
“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慢慢地给她讲起白边河的故事。故事很惨,但我想,奶奶跟着走乡的爷爷嫁到洪都,至少是这个故事中唯一一个美好的情节吧。
姜馨兰听得泪眼朦胧。她伸出一只手,在桌子偷偷轻轻握住我的一只手:“有时间再去看德儿哥,带我也去吧,我们一起去看看白边河。”
我反手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由衷地说:“兰兰,谢谢你!有你,真好!”
姜馨兰微红着脸,小手在我掌心微微颤抖。轻轻的说:“我也是!”
第二天一早,我没有再去跑操,到车棚里推出自行车,一路狂奔30余里,回到家中。到家,才7点多一些。爸妈刚刚起床。
早饭,我给爸爸详细说了聂家寨之行。爸爸良久沉默不语。我拿出那个手镯,提议道:“这个,就不给奶奶了吧,等她百年,再让她带走好了。”
妈妈接过手镯端详着:“确实跟你德哥拿过来的那只是一对儿。”
爸说:“今天周末,等中午叫你大伯和你三叔过来商量一下吧。”
我直接说:“去聂家寨的事情,我大伯肯定说了就要去,我三叔也就是说说要去。喊我姐夫过来吧,让他找车。”
爸叹了口气说:“你大伯记挂着这事呢,就是日子不太好过,你三叔想去,得看你婶子脸色。也好,你上午没事去叫人,下午再走。”
中午,大伯,三叔,姐夫如约而至。哥从饭店送回来几个菜,家里有酒,开了酒,喝了几杯,爸让我把事情简单给大家说了下。
大伯一听就激动了:“去,得去,把德儿接过来住,咱们给他养老。”
三叔的频道不在这里:“幺,那房子得要,藤椅也得要回来,那都是我姥姥姥爷的遗物。”
爸说:“咱们慢慢商量,一件件来。”
姐夫低头不语,我们的家务事,他不合适现在开口,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就完了。
我说:“现在不提房子什么的,就是你们得抽时间带车过去一趟,先把德儿哥接过来住一段儿时间,奶奶也天天念叨他。”
我对姐夫说:“哥,你找车,路费不用你管。”这时候,车子大部分还在公家手里,私人车真心不多,也不好借。
姐夫抬头回答:“好,我回头就安排,好了给爸说。不过得趁我这边时间。”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三叔问我:“幺儿,你做啥了,咋你们校长对你这么好?师范校长,得县处级了吧。”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是县处级。
大伯说:“尽快去,富强你看什么时候车闲,我和你爸去,接回来住我那。”
三叔说:“我得上班,我尽量请假吧。”
爸说:“你看你时间吧。幺儿说得对,到了那边,我们得去白边河祭奠一下。这中间费用我出,来了住大哥那。妈娘家就这一个亲人了,咱不能慢待人家。”
三叔不以为然:“那老宅算是姥爷唯一遗产了吧,回头幺你找你们校长商量一下,等你德儿哥百年,卖了吧,在那村里弄个宅院,也没人照看。”
我不由皱起了眉头:“三叔,现在说这有点早吧。要不,等几天德儿哥来了,你给他商量一下,趁他活着卖了,别到时候人不在了扯皮。”
大伯一拍桌子:“扯淡!钻钱眼里了?”
三叔不再说话。
妈把那只银镯子拿了出来:“幺的意见是不让妈知道,省得伤心。等妈百年后带走,你们商量一下。”
三叔拿起镯子看着,想开口说话,大伯开口说:“就按幺说的办,来,喝酒。”
三叔闭嘴,大家一起端起酒杯。
喝着酒,商量了一下,就最近几天,等姐夫安排车就去接德儿哥。三叔吱唔着说等定下日子,他看情况请假。吃完饭,三叔就找个借口走了。大伯有点生气,坐在那又问了我几句德儿哥的情况,抽了几支烟,说是回去给德儿哥准备床铺,也佝偻着腰走了。
爸叹了口气,对我和姐夫说:“你大伯这是真对你三叔生气了。”
大伯的脾气很暴躁,今天这是姐夫在,没发作骂三叔已经很给面子了。
对这事,我也没发表意见。
大伯命运多舛,三女二子,大姐和三叔同年,当时大伯在县化肥厂做会计,也是风生水起,那年用关系推荐三叔去颖北上了师范,却没有推荐大姐,大姐做了十多年民师,虽说后来转正了,却对这事始终耿耿于怀。后来大伯犯了错误,进去蹲了一年,工作没了,人情关系也随着没了。小哥和我哥同年,比我大五岁,才刚刚结婚。大哥家嫂子也不是个省事儿的,天天日子也是过得鸡飞狗跳的。这要是德儿哥来了,又是事儿。
妈说:“德儿哥来了住这边吧,幺上学去了,家里有地方住。”
爸抬头看了看妈,思忖了一下:“等我给大哥说说吧。”
这事说完,我又去和姐说了会儿话。临走时,姐突然想走件事来,又重新坐下:
“爸,说个事你们听听。”
姐有了工作,出嫁后姐夫也颇有作为,在爸面前也敢说话了。
“我同学说东关那边有两处宅子要卖,和咱们这宅子差不多大,连房子小院地皮一起。您看能不能买。”
姐和姐夫现在还住在乡政府院子里的宿舍里,两间房子,家属院论资排辈,还轮不到,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动心。
爸一听就明白了:“房子能住吧,多少钱?”
听话听音儿,姐一听有戏:“爸,能住,都是三间堂屋,两间偏房带个厕所。一个院儿8000。”
“靠谱吧!”爸又问。
“靠谱”。姐夫接过话头说:“我过去看过,也打听了,是兄弟俩有海外关系,老二已经出去两年了,老大最近也要走,房子正在住的。老二的院子是家做生意的在租,收拾的也挺好。”
我听了心里想了想:“具体什么位置?”
姐夫说:“就县医院东边,正对县中北门那片儿。”
我对爸说:“爸,买,两处一起买!”
爸抬头看了看我:“买两处?”
我知道爸这不是没钱,而是直接想到了农村两兄弟的那些个烂事儿。
“爸,一处给我姐住,另一处继续租。”我呵呵笑着说:“我不跟哥争,就租着放着,一处将来我们兄弟俩就都有了。”
这时节,大部分人不会想到几年后是个什么模样,我心中不禁有些惭愧,坐拥重生者的身份,却还是沉溺在情爱中,是得想想怎么为家里赚些钱,为以后的日子算计算计了。在后世物欲横流的时代,没钱怎么都不行。想想前世错过的机会,挥霍的钱财。不觉脸上发烧。
“好,以后日子越过越好,谁知道能走到哪一步,说不定哪天那地儿就值钱了。买!”爸一锤定音:“你们联系问问,我这边准备钱。”
姐一脸惊喜,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姐夫赶忙表态:“爸,这钱我会还您,或者我们先住,以后有了地方,再给他们哥俩。”
爸摆摆手:“闺女咋的,一样,你不用说了,一处给你们住,一处留着。”
我一伸大拇指:“爸,还得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