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金线刺破皮肤的刹那,乌木棺内翻涌起墨绿色的尸液。叶尘被捆缚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地抽搐,指甲暴长刺穿掌心,涌出的黑血在液体表面凝成五十二张扭曲鬼面。鬼面集体张嘴吞吸,嫁衣上的符咒如活虫般顺着伤口钻入血肉,在骨骼刻出的痕迹竟与沧溟龙女逆鳞上的咒文分毫不差。
棺壁渗出猩红黏液,逐渐漫过他脖颈的瞬间,胸前的青铜钥匙突然烫红如烙铁。双眼忽然能穿透黑暗,看见尸衣内襞绣着七百条命魂丝——每根丝线末端都拴着片芥胎褪下的胎衣,胎衣裹着的残肢断骨正拼凑成具与他容貌相同的傀儡。
\"噬契不噬身...你可懂?\"
镜中少女的声音从傀儡腹腔传出,尾音带着空腔共鸣。嫁衣领口的银锁突然弹开,锁芯滚出颗裹着腐肉的鸽血石。石头坠入尸液的刹那,整件嫁衣开始褶皱蠕动,金线符咒变成暗红色蚯蚓,啃食着嵌入魂魄的命契刻痕。叶尘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脊椎内逆鳞被震出体外,鳞片边缘窜出的幽蓝火焰瞬间灼穿十六张鬼面。
烧毁的鬼面残骸并不消散,反而黏合成团墨色脂膏。脂膏表面浮出初代大祭司的半张烂脸,吐出团掺着碎玻璃的浊气:\"你看看自己腕上的姻缘线......\"
叶尘垂目时惊见左手腕缠着道半透明红绳,绳头延伸至傀儡心口。当他想扯断红绳时,嫁衣广袖突然硬化成铁,袖口飞出的七根绣花针刺入关节要穴。痛楚激活了神魂深处的某些禁忌,棺底龙血突然沸腾,冒出的血泡破裂后凝成无数暗青色字符,在他眼前拼出篇《借命簿》。
簿页记载的正是三百年前那场红煞冲喜的秘闻——初代大祭司将沧溟龙女的龙髓注入冰棺少女尸身,以活人生祭逆转阴阳。当叶尘瞥见\"活钥匙须承祭主因果\"时,傀儡突然从血泊中直立,脸皮在幽火中烧穿,露出内部镶嵌着青铜佛像的颅骨。
\"剥了这身嫁衣!\"
沧溟龙女的嘶鸣刺破棺内浑浊。叶尘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逆鳞,染血的鳞片突然分解成雾,雾气缠绕的指尖变得剔透如玉。当指尖刺入嫁衣领口时,密密麻麻的鬼绣突然绽开,每朵彼岸花里都裹着半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三百颗心脏收缩的频率正与青铜树里残留的窃天图图案重合。
傀儡脊椎突然断裂,溢出的青铜液如活蛇般游向叶尘。他躲避时撞翻棺内竖立的铜镜,镜面裂痕中突然钻出捆浸透尸油的麻绳。绳索自动缠住傀儡与嫁衣,勒紧的瞬间二者同时发出尖叫——那不是人的声音,更像是青铜锈蚀时的刺耳吱嘎。
嫁衣肩头突然撕开裂口,暴露出藏在夹层里的人皮纸。纸面绘制的五脏庙格局图中,供奉的竟是半融化的青铜钥匙。叶尘被更多麻绳缠住腰腹时,忽然意识到人皮纸的眼眶位置在轻微起伏——这分明是用冰棺少女的脸皮鞣制的符纸!
\"剥魂要趁早......\"
傀儡腹腔再次传出讥笑,双手抓住嫁衣前襟猛力撕扯。线脚崩断声里窜出大群白毛尸蛾,蛾翅扇落的磷粉黏住叶尘眉眼。当视线完全模糊前,他惊觉每只尸蛾腹部都纹着生辰八字——那些日期正是他每世暴毙的时刻。
腐肉鸽血石突然炸裂,碎屑刺入嫁衣各处穴窍。布料内开始鼓起数十个肉包,眨眼间破出扭曲的婴胎手脚。叶尘耳后逆鳞突然发烫,烫伤处流出的金血浸透鬓发,凝结成串刻满梵文的骨铃。铃舌坠地刹那,青铜钥匙同步震颤,震碎了三根缠绕的麻绳。
傀儡趁机扑来,青铜佛首张开下颌咬向他咽喉。叶尘反手抓住傀儡右臂,皮肤相触的瞬间魂魄忽然离体三寸——他看到自己脖颈缠绕着三百条隐形的命契线,另一端全部没入冰棺少女腐烂的喉管。而沧溟龙女的残魂正攀附在那些命线上,用獠牙啃噬初代大祭司种下的因果锁。
嫁衣在此时彻底碎裂,暴露出内里用青铜鳞片拼接的骨骼。鳞片缝隙中爬出紫红色菌丝,菌丝所过之处虚空浮现契文残页。叶尘每吸入一丝菌丝气息,意识中就多出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看到冰棺少女在咽气前咬破指骨,在棺椁内侧用凝血写下整部《解怨咒》。
傀儡突然张开双臂箍紧他头颅,颈椎处伸出六根青铜刺。尖锐处触及皮肤的瞬间,叶尘右眼突然淌出黑色烛泪——正是之前被困龙柱刺伤时残留的龙怨。烛泪腐蚀青铜刺发出腥臭浓烟,烟雾中浮现几十盏引魂灯,灯芯摇晃照出乌木棺外诡异的景象:十万具腐烂龙尸堆砌的天坑里,冰棺少女正摇着青铜铃向坑底填土。
棺外的填土声突然清晰可闻,每铲土落在棺盖上都会加重尸衣的吸附力。当第九十九铲土落下时,棺内四壁浮出暗金色卦纹,纹路沟壑处渗出的活泉水流向傀儡脚底。沾水的青铜骨骼迅速腐蚀,挣脱束缚的叶尘趁机夺过残留的嫁衣碎片,用边缘割断七根命契线。
断裂的命线在虚空卷曲燃烧,火焰里显出初代大祭司施术的场景——他正将三盏青铜灯按天地人方位摆开,灯座赫然是三个被炼成器灵的沧溟龙女转世身。画面破碎的瞬间,傀儡残躯突然跪地叩首,凹陷的天灵盖中升起颗布满针孔的魂珠。
珠内传出钟磬敲击的混响,叶尘被声波震退撞上棺壁。背面凸起的钉状物刺入后心时,冰棺少女临终刻写的《解怨咒》突然在脑中回响。他单手结印按向魂珠,原本封闭的棺液突然沸腾,升起道水柱将魂珠包裹。珠面针孔开始溢出粉红色絮状物,凝成只半透明的玄蝉。
玄蝉振翅引发沉闷雷鸣,乌木棺盖突然崩开裂缝。棺外填土声霎时转为惨叫,某种巨型生物鳞片蹭刮岩壁的声响由远及近。正要破棺而出的叶尘突然被尸液卷倒,发间骨铃齐响,铃舌吐出银丝包裹住玄蝉——蝉翼浮现的沟壑竟与沧溟龙女蜕鳞前的命纹相同。
青铜钥匙突然飞旋割破叶尘手腕,血线精准注入玄蝉口器。蝉身眨眼间暴涨成车轮大,咀嚼声里吐出万缕青黑色丝线。这些丝线自动编织成件绡衣裹住叶尘,覆盖之处嫁衣残片尽数脱落。当最后块残片离体时,傀儡骨骼突然爆裂,射出的骨刺将棺底龙血留言刮花大半。
\"蜕衣换绡,总算等到今日。\"
绡衣忽地收紧勾勒出四肢脉络,每道暗纹都对应着初代大祭司在天地人三灯上烙下的咒印。叶尘翻身跃出破棺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无数青铜巨蛟正盘踞在天坑边缘,每座蛟首都顶着盏青铜灯。灯光笼罩下,冰棺少女腐烂的身躯正举着招魂幡缓步走来,掌心血符里包裹的竟是沧溟龙女被割裂的命契。
坑底涌出浓稠黑雾,雾中悬着十八具被铁链穿透的龙骨。每具龙尸额间逆鳞位置都嵌着暗红木楔,楔面刻着叶尘轮回各世的化名。绡衣突然无风鼓起,袖口延伸出百丈长的帛带缠向招魂幡,带面咒文在接近血符时变成活蛇,彼此的撕咬震荡出硫磺味的气浪。
初代大祭司佝偻的身影突然浮现在冰棺少女背后,干枯指尖刺入她天灵盖。少女浑身毛孔突然钻出青铜荆棘,缠住叶尘发出的帛带死死拽向深渊。绡衣猛地炸裂成数百碎片,每片布料上都跳出张诅咒鬼面,鬼面咬住青铜荆棘同步腐烂。
沧溟龙女的咆哮声在天坑四壁回响,龙骨纷纷炸裂迸出气运长河。河水倒卷成旋涡时,坑底祭坛浮出个布满彩绘的青铜瓮。瓮口捆扎的麻绳自动解开,飘出件沾满胎脂的半旧襁褓——叶尘魂火疯狂震颤,认出那正是自己曾被活祭时裹过的血衣。
襁褓忽然展开成裹尸布,扑向叶尘的瞬间与绡衣残片绞缠成茧。青铜灯阵同时爆燃,火光在茧面烙出张残缺的万魂契。当万魂契即将成型的刹那,天坑上方突然坠下口玄冰悬棺——棺里沉睡的少女赫然睁开了流淌金焰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