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织买的这栋别墅位居于深山老林,千里之内,荒无人烟,他们四个人居住在这里,与世隔绝,丝毫不受丧尸影响。别墅中通地下水,再不济还有一桶桶纯净水置于阁楼上,足够他们喝上三个月。
前几天新闻还在播报新增丧尸数目以及丧尸王的行动轨迹,这几天也消寂下去。
阮织边吞哈欠边往下走,林秉声率先看过来,目光随着她下楼的动作移动。
林齐深第二个抬起头,道:“朱姨,电视剧黑屏了,没有信号。”
何止是电视机,手机也没有信号。
阮织道:“那就不看了。”反正除了让人更加恐慌外,那些新闻听起来也没什么用。
“你们吃饭了吗?”阮织问。她抬手从架子上取下一盒火鸡面,拆开包装。
林齐深回答:“我们每个人吃了一盒自热米饭。我吃的是红烧牛肉的,秉声吃的是黄焖鸡,朱天赐是鱼香肉丝。”
见他汇报得这么详细,阮织忍不住笑了下。
“好恶毒”吐槽道:“你怎么不把我们什么时候吃的,吃了几分钟都记录下来。”
林齐深:“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物资匮乏,每减少一个心里都要有数才行。”
“那正好你来负责这项工作吧,”“好恶毒”抬抬下巴,“那边的橱柜里有纸和笔。”
“你觉得呢,朱姨?”林齐深没听出“好恶毒”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或者是听出来了,不愿意跟他计较。
“都可以。”
阮织拿着面,转身进了厨房。厨房里用的是煤气灶,以防停电不能使用。她打开水龙头,准备烧一壶热水。这时,林秉声也挤进厨房,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局促。
少年人身形清瘦,挺拔高挑,站进来后遮了一部分光,阮织只觉得有一块阴影落下来。林秉声离得她极近,阮织抬头时就这么撞进他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眸。
“怎么了?”她问。
林秉声指指那盒火鸡面,道:“早上吃这个对胃不好。”
阮织忍俊不禁:“现在是中午。”
外面在下雨,但这并不妨碍阮织对时间的感知,毕竟她下楼前就看了眼表:10:30。
“换一个,可以吗?”林秉声更加贴近了她,含着些撒娇的意味。
阮织对吃什么没太大要求,没什么意见地同意了。
林秉声给她换了小鸡炖蘑菇方便面。在肚子饥饿的情况下,觉得什么都是香的,林秉声帮她泡好端到她面前后,阮织迫不及待打开盖子,鲜香四溢。在这种阴雨天气,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
她毫不吝啬地对林秉声夸奖道:“真是个好孩子。”
林秉声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趴在餐桌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卷动的舌尖和被烫红的唇。
等到她吃完,林秉声伸出一只手绕过桌腿揪住阮织的衣摆,咬着下唇,很是纠结的模样。
“怎么了?”阮织问。
问完才想起这句话好像不久前刚刚问过一遍。
“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阮织看了那边坐在地毯上拼乐高的林齐深和“好恶毒”一眼,起身道:“那我们上去说。”
这个别墅楼上是四个房间,楼下是客厅、厨房,并没有配备书房,所以阮织把他领去了自己的房间。
雨很大,哗啦啦地冲击着屋顶,发出啪啪啪啪连贯的奏乐声。
林秉声进来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一副乖巧地样子,他望着外面的雨幕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雨。”
阮织完全没有印象,她作出思考状:“是么?”还没等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再抬头去看林秉声时,微微瞪大了眼睛,拿起床头柜上的抽纸递给林秉声。
林秉声说哭就哭,这时候,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泪水却从眼眶里不听话地滑落出来,滴答滴答,落在衣领上发出极细微的声音,被嘈杂的雨声一覆盖,那泪滴声几乎微不可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阮织走近他,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去看他的眼睛,“不用怕,说给我听一听。”
两人对视,林秉声能看到阮织的眼眸里好似灌满了柔软的水波,但他知道,这水波底下,是毫无波澜的古井,沉寂,好似将情感都封锁其中。他心抽痛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
但,这是说出口的最佳时机。说出来,也不用担心阮织会抛弃他。他知道,他们都必须待在这栋别墅里,否则即使遇不到丧尸,也会被人性吞噬殆尽。
“我……我不好意思说……”阮织递给他的纸被他攥在手里揉搓得不成样子,皱巴巴的,宛如他此刻的心。
阮织的声音缓慢而坚定:“你说就可以,这里只有我。”
“我说了,你讨厌我怎么办?”
阮织替他拭去泪珠,轻轻道:“不会的。”
仿佛被这三个字鼓舞,林秉声颤抖着声线道:“我做了一个梦……”
“嗯,梦到什么了?”
“你。”他说,“我梦到了你。”
阮织直觉的弦拉紧,她隐约觉得是,但又觉得荒谬,因为这一犹豫,打断的话没能说出口,便听林秉声哽咽着道:“我梦到……”(此处省略一个表达爱,友好,尊重等情感的人类行为)
“额头吗……”阮织的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
(自行推理吧,我看谁是推理小能手。)
林秉声抬起仿若浸了水的眸子,他的眼角捎带着面颊都染着粉意。阮织一直知道林秉声与其说是好看,不如说是漂亮更合适,尤其他这么哭的时候,说是梨花带雨也不为过。
阮织此刻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昂着脸,露出脆弱的脖颈,但他那时绷着小脸,眼睛里有戒备,也有他本人可能都没察觉到的祈求。
他好像从小就是这样,看上去患得患失,也看上去害怕随时会被丢弃,可怜兮兮的,像只淋落在大雨中缩着身子躲在窄小的洞里避雨的小猫。
阮织叹息一声,道:“我只是个秘书,你知道吧?”
“……知道。”林秉声稍稍垂下眼睫。
“青春期都会这样,没关系的。”阮织揉揉他的脑袋,安抚性地笑笑。
“是吗……”
“是……”
“的”字没能说出口,阮织就被倏地起身的林秉声抱着扔在床上。
(省略……)
阮织瞪大眼,无比后悔挑选自己的卧室为谈心地点。
林秉声看着乖巧,却凶得很,像是好些年没吃过肉的老虎,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阮织一下又一下推拒着他,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她真有罪。
虽然主动方不是她,但她的良知还在,此刻正在掐着腰臭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