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徐管家话音落下，言述便感觉到背后的言赴海把手撑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转过身，看到他摇摇晃晃站不稳，口鼻慢慢流出黑褐色的血液。
“外公！”言述急忙扶住他的肩膀，此时也顾及不上从徐管家口中问出他这么做的缘由，当即拿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
他打完电话，扶着言赴海在桌前坐下，言赴海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即便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疼发酸，他自分化成一个顶级alpha以来就再也没感受过这种全然的折磨。
言赴海撑着桌子，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持重，尽力稳着自己的声线问：
“书意……书意那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问话让徐管家的下一步动作微顿，空气中浓郁起来的刺鼻铁味让他不自觉蹙眉，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力加速他身体朝着衰败更快前进。
但他最终还是把自己的所有异样都克制住，如同以往相处一般，温声回答：“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把一些消息留在我自己的手里。”
言书意为了言述退却寻求言赴海的帮助，他没有告诉言赴海，让他以为自己这个女儿依旧固执地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
言赴海因为心疼女儿做出的让步，他没有告诉言书意，让她以为自己的父亲还生她的气，忙着工作不愿意关注她的任何消息。
不得不说，有时候，有些话还是得当面和在乎的人直接说清楚，不要留下任何产生误会的机会。
他们两父女一直争吵，彼此都不服气，但他们父女俩其实无论是性格手段都如出一辙。
他虽然害死了书意小姐，但是至少，他还为她争取留下了小少爷，不是吗？
这已经是他能够从魔鬼那里争取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但是所有的这些想法，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以为，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将自己认为的正确强加在他人身上，以此为自己的罪恶洗脱少许，这本身就是另一种罪恶。
“你该死。”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话语，胸口发闷的言赴海还未来得及发怒，就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一而再的。
这一次，同样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角色。
“你该死，你的儿子同样也是如此。”项元明的声色再不复从前的清亮，显得无比沙哑。
说完这句话，他克制不住地咳嗽两声，下压反胃感，再度开口的时候，吐出来的话语像是被粗糙的磨砂面折磨过一般撕裂难听，“书意的死，你逃不了干系，你儿子的死，也一样拜你所赐。”
被绝对的知情人这样道破他的心思，客观的事实的直面冲击把他伪装的假面撕碎。
“你该去恨谁……你该恨你自己，你真该死。”
项元明话音落下，徐管家再也压不住胸腔的闷意，开口想要说话，比话语先溢出来的是口腔里的污血，与此同时，鼻腔也跟着溢血。
“咳咳、咳，是、我是该死……也算是、算是偿还我的罪孽……”
徐管家说到最后，已经无法维持表面的体面稳重，浑身上下的疼痛似乎从骨髓里钻出来，游走在每一寸血肉，最后汇聚到后脖颈处的腺体——
alpha最引以为傲的身份证明。
由两面青佛研究出来的毒药，在危害生命的情况下，放大痛苦，尤其针对地放大腺体的疼痛。
言赴海先前还一直坚持着没有暴露出太多丑态，此时也不由紧紧皱眉，眼前发黑，而徐管家，抱有所谓“最后的尽忠”想法一同饮下毒药，却在充满痛苦的生命流逝中产生一点后悔的情绪。
“偿还你的罪孽？”
“你在一开始就该偿还，你这条命留到现在……”
徐管家已经再听不清楚项元明后面的话语，言赴海虽然想要从项元明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他也只是凭借自己强健许多的身体勉力支撑，此时同样也找不到气力开口，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项元明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他，在神色有些许茫然的言述身上稍稍停顿，但是很快收回来。
他其实有不少话想要对言述说，能够有出门呼吸外面新鲜空气的机会仅此一次。
可是他的理智很快遏制住他的所有冲动，他拿出手机，拨出视频通话。
项元明将手机转过去，让手机屏幕和前摄像头对准面前的三个人。
在听到“嘟”的一声接通音效之后，他迅速出声：“言赴海这边，都解决了。”
言述抬眸看去，正好看到屏幕另一头微笑的男人，他保持着一贯的温和，但是却不知为何，笑容冰冷。
是陆立身。
是前几天还来给言赴海“拜年”，与他同谋，此时却设计了面前这一场闹剧的幕后之人。
“很好，很精彩。”陆立身对着面前寥落凄惨的景象，满意道。
言述清楚地感觉到依靠着自己的外公整个人都一僵，绷紧的肌肉仿佛在说，倘若竖子于他面前，他定要暴起拿他性命。
可惜，陆立身算计好了一切，隐忍蛰伏多年，只为此时此刻将毒物渗透进这个世家大族。
“剩下的‘复仇’，你自己看着办。”陆立身对并没有出现在屏幕中的项元明说道，“这可以是你仍然做出了正确选择的‘奖赏’。”
其中深意，项元明自知。
是依照最完美的结果，把所有碍事的人都除尽，还是选择结束自己身上所有的病痛，就此结束自己的一生……都由项元明自己来决定。
陆立身说完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并不在乎项元明最后如何抉择，现在见到言宅这边的发展如他设计的、预料的一般，便不想再浪费多余的心力去关注。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也参与了。”
在无声中，沉默许久的言述忽然开口，打破了项元明的恍惚。
项元明看了言述半晌，才摇摇头。
在寒风中，他穿得厚实，却面色苍白无比，涂抹口脂的艳丽唇色都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死意。
言述心脏怦怦直跳，似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预感。
“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我要去做真正能够不后悔的事情。”项元明低声道，“我当时接触你妈妈是别有用心，但是却在这过程中付出真心。可是阿述，我们之间的感情在一开始，我就选择错了。”
“我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我说徐国富该死，其实我自己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他克制着自己尽量把想要说的话简洁明了地表达，明明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还是支持不住继续下去，剧烈的咳嗽将他后面的话语都打断。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医护人员蜂拥而上，帮着把不知何时已经意识不清的言赴海放上担架。
项元明在混乱中慢慢后退：“……照顾好你的外公，爸……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阿述。”
或许是他眼中浓重的情绪将他未尽的嘱托表达，言述在回过神来之后已经没能见到他的身影，而言赴海又在自己身边，他只能就此打住要去把他拦住的想法。
他们之前……有说过要针对陆立身的行动，但是，这并不是在他们这边出了事之后！
更不用说，这一出事，还把自己完全没想到的陈年旧事的真相整个混乱地摊在自己面前。
而另外一边，离开的项元明扶着墙缓了缓劲，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剂给自己扎了一针。
特效药的作用发挥很快，他一会儿就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得到缓解，重新生出气力来继续往外走。
一边走，他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言家这边，事发突然，只来得及把药物剂量减少。”
对面松了一口气：“没关系，已经是紧急救助了。”
说完道：“那么陆立身那边，计划开始吧，我会给你创造机会。”
项元明应下之后，把电话挂断。
不过没有收起手机，他迅速又拨通另外一人的电话。
在电话接通之后，项元明首先开口：“姜辞小姐，我想知道——”
“现在还有没有机会与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