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蓝色的天幕之下，郁郁葱葱的植物遮蔽了大半的微薄天光，姜辞辨认着方向，和另外一人扶着中间的人不断拨开面前茂密的枝叶，往前奔跑。
叶缘、树枝划过身上裸露的肌肤，留下麻痒的细微痛感。
三人此时都无暇顾及着小打小闹般的疼痛，只知道向前跑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撞上隔壁的狗崽子！”
“本来觉得这个时候发现也好，但是现在我们只有三个人，根本没办法对付他们！”
“……”姜辞沉默着没有出声，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他们此时的想法。
但是姜辞的心态并不乐观。
她并不认为身后追杀的人是边境线另一边的人。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太过巧合了。
她和哥哥在军中钓出来的，只是浮于表面冒泡的蠢鱼，真正的大鱼，还隐藏在深深的湖水之下。
本来姜览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会轻举妄动，结果没想到，藏在暗处的人疯成这样，就因为这给出的一点机会，便肆意扑咬上来。
“……不行，你们带着我，没办法离开的。”中间的圆脸喘着粗气，他的腿上中了一枪，现在支撑着他奔跑的力道，大半都是身边两人的。
本来在树林里奔跑就已经够困难了，还要带着他这个人。
“你们俩、先回去。”圆脸吞了一口口水，感觉自己的呼吸之间都带上腥味，冷汗不断从额头滑落，“得先报告给队里。”
另一个方脸的男人眉头紧皱，肩膀上的刀伤让他龇牙咧嘴，他忍着痛低声怒道：“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抛下你？”
他们跟隔壁的狗崽子斗了这么久，谁不知道掉到对方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姜辞没有关注他们的争吵，扯着人把两个都带到巨大的石头后：“在这里缓一下，看准时机，快点离开去报信。”
她说着，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便如同一只迅捷的豹子一般快速窜了出去。
在几乎有一人高的植物掩护下，迅速往斜对角的地方跑去。
“喂……！”
方脸正要叫人，但是刚出一点声音，就被圆脸捂住嘴。
姜辞的身影很快消失，他们这心怦怦跳了不多时，就听到另一边传来连着三声枪响，惊得飞鸟跃起，慌张惨叫。
人好像都被引走了，这一片顿时安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方脸和圆脸对视一眼，无法再等下去。
“你去找姜哥的妹妹，我回去报信。”圆脸沉声道。
方脸略一思索，答应下来。
他趴在巨石后仔细观察四周情况，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朝着刚才枪声出现的方向跑去。
只是，他才跃出十多米，一点轻微的响动之后，他整个人一滞后，面朝地直接扑倒：“有……”狙击手。
圆脸刚微微放松的心弦又跟着紧起来。
他的枪刚才给了姜辞，现在他的身上，只有一把军用匕首。
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圆脸咬牙，收回看向方脸了无生息的身躯的目光，撑着巨石，拖着自己受伤的腿就朝驻地赶去。
但是，他好像没办法赶到驻地了。
艰难地走了一小段，身后就传来了慢悠悠的簌簌声。
跟在他身后的人，如同猫玩掌心中的老鼠一般，悠然自得，恶劣恣意。
圆脸转过头，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头戴着墨绿色的头巾，还有他脖子处的明显刀疤。
……
没有子弹了。
姜辞在丛林里窜得飞快，打空子弹的手枪依旧带在身上，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停地奔跑。
为了迷惑对方，她专门往森林更深处跑，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也因此更加无法辨认面前被植物遮拦的前路。
那两个同志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够把握好自己创造的机会。
不知道跑到哪里，面前豁然开朗，竟出现一小片开阔的小坡。
同时，在正前方的草幕之中，全身都藏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从后面走出来。
他的眼神很冷，不是那种刻意做出来的冷淡。
而是杀人如麻，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冷漠。
姜辞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酥麻的寒意就从腰椎窜上，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打个寒战。
在怪异的沉默里，姜辞率先出声：“你是两面青佛的人。”
用的是肯定句。
对方随意地点头，然后像是礼尚往来一般，他又开口：“你是，姜辞。”
对方的声音从黑色面罩后传来，沙沙的。
“姜、辞？”另外一边的草幕后迅速钻出来另外一人，他头上戴着墨绿色的头巾，凶恶的目光紧紧盯着姜辞，慢慢朝她走过来。
似乎是不熟悉联邦语，他说得磕磕绊绊：“你是，姜览的，妹、妹。”
姜辞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提着的刀上，刀尖缓缓滴下一滴血。
她抬眸看向男人，张嘴却是另外一国的语言：“我是，又怎么样？”
绿头巾男人一愣，熟悉的语言让他顿时大笑出声：“你，很好！我要砍下你的头，送给姜览当礼物！”
接着，他又朝那浑身漆黑的男人说他要亲自拿下姜辞的命。
姜辞的意愿并不被在意，她已经被完全包围，没有任何退路。
一声轻微的闷响，一把军刀被丢到姜辞脚边。
“拿起它吧，我给你死前挣扎的机会。”绿头巾笑得可恶，完全轻蔑，“毕竟活蹦乱跳的猎物死的时候才新鲜。”
姜览来这边半年不到，就把他们这一带以他为首的游匪打得愈来愈憋屈。
绿头巾自恃实力强大无匹，结果在一次被追击的过程中，他与姜览搏斗，后者一刀划过他的喉。
只可惜他福大命大，没能真正划破，保下一条命。
但也因此，他的脖子上留下了这一道屈辱的刀疤。
从那以后，绿头巾就发誓，一定要以姜览的痛苦和死亡来血洗他的屈辱！
姜辞弯腰捡起军刀，在起身的时候，不知道身后哪里来了一句“左后方”的低语，混杂在叫嚷声中，几乎要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军刀横亘胸前，破风之声铮鸣。
姜辞长身玉立，冷眸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