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面带狐疑,目光在沈授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沈授是头都大了。
也算两辈子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苛刻盘问。
沈授只得简单回道:“路遇意外,实属无奈。”
然而,那位执事似乎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
他面露疑惑之色,思索道:“为何你身上——有着淡淡的邪气呢?”
沈授心头猛地一沉,面上却不露声色,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大人,下官一路奔波,或许沾染了些许风尘,但邪气之说,实属无稽之谈。”
执事眉头紧锁,显然对沈授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再次仔细打量起沈授,试图从对方的表情和举止中——寻找出任何异常或可疑之处。
沈授强装镇定,内心却如鼓点般急促跳动。
他不由得蹙眉,迅速思索着——究竟身上哪一物有邪气。
虽说胸口贴着看似诡异的荏若芙,但孙缌绮也说过,荏若芙本身——没什么所谓的邪浊之气。
而之前那牛车的邪气,乃是残尸所致。
至于皮郎君所留的人皮衣——也不该有问题。
三名仞道修士的残道物已经融入体内。
沈授不催发,按理说对方无法觉察。
再往前,腐犬犬首的残肢,也早已经被沈授炼化成道纹了。
沈授暗暗思索道:“心烛应该没问题,疑诡说过——那物并非是寻常存在。
等等,还有刚来时,那老者死后留下的一张无脸面具,可能也是残道物。
莫非是那物有问题?”
而那面具,此刻就藏在自己的胸口那。
然而,他随即又想到了一个更大的可能性——疑诡的存在被人发现了!
沈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疑诡,这个神秘莫测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大的依仗和秘密。
若真的被人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他急忙在心中呼唤疑诡,试图确认对方的状态。
然而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更加剧了沈授的不安和恐慌。
就在沈授思索之际,对方却是拔出刀刃,命令道:“把你们这桌所有人的行囊——都给我打开!”
沈授下意识蹙眉道:“大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吧?
这边这位,是安定县的驻军营长——左都尉。”
他试图用身份来和稀泥。
然而,对方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安定县驻军营长又如何?
“谁跟你自己人,我管你是什么都尉还是统将的,都给我快点打开。”对方毫不客气冷冷道。
此时,执事忽然又指着那血僧,不悦道:“怎么还有秃子?
你一个镇守使,为何要和佛宗的人混在一起?”
沈授心中一紧,“佛宗可有何不妥啊?”
左都尉在一旁,悄声解释道:“前些年不是出了一个什么邪佛嘛。
导致现在镇邪司和正道盟——对佛宗的态度都很差。”
执事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问你话呢,为何——你要和佛宗的人混在一起?”
沈授很是无奈。
他本想说萍水相逢、毫无瓜葛。
但脑子却是忽然拐了弯。
之前那一箭险些夺命的赤衣女子,或许是五重山修为。
那么眼前这位——无形压迫感更甚的血僧,则可能也是五重山——甚至更强的修为。
真要是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沈授还是挺怕被波及到的。
毕竟他也是镇邪司的人。
一旦起了冲突,这立场就很尴尬了。
他急忙解释道:“大人,这位并非佛宗之人,只是……只是我的一位朋友。
他因故剃发,实则与佛宗并无瓜葛。
大人,这位光头兄弟,只是在这吃个饭而已,没必要那么较真。”
执事显然不太相信这番说辞。
他目光在血僧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评估其真实身份。
血僧面色平静,双眼微闭,仿佛对周围的争执浑然不觉。
执事冷哼一声,“少废话,你把他的行囊检查一下。”
面对这位执事的恶劣强硬态度,沈授现在是生出了一股无名怒火。
要不是怕打不过对方,他真想手起刀落,直接一刀斩杀此人。
沈授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但形势所迫,他也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缓缓地弯下腰去,准备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行囊。
然而,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稳坐于桌前的血僧——突然间怒目圆睁,满脸狰狞之色。
他猛地抓起手中的酒碗,毫不犹豫地用力朝地面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酒碗瞬间四分五裂。
碎片四处飞溅,其中一些——甚至险些划伤了执事的脸颊。
他随即冲着执事,怒斥道:“混账东西,连吃顿饭都不得安宁。”
沈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中的行囊险些掉落。
他抬头看向血僧,只见血僧双眼怒睁,满脸怒容。
血僧此时表现出的粗鲁狂野,和之前的和煦全然判若两人。
说着,血僧竟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步跨到执事面前,伸出手指着对方的鼻子。
他口中骂道:“妈的,爷爷在此吃饭,你们这群镇邪司的孙子——也敢来打扰。”
血僧的怒喝声在客栈内回荡,让每个人的心头都为之一震。
执事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周围的食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而沈授此时,顿时生出一股不妙之感,连忙拽着熊琛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血僧起身,便要去抢那执事手中的刀刃。
那执事完全没想到——血僧竟然敢忽然发难。
他竟是有些措手不及,被血僧一下便将刀刃夺了过去。
他怒道:“你这疯和尚,找死。”
话音未落,他便背后又拔出一刀,骇悍然朝着血僧砍去。
血僧冷哼一声,不躲不避,直接一把便握住了刀刃。
那刀刃,在他手中竟似豆腐般脆弱,被轻易捏碎。
血僧将捏碎的刀刃随手一扔,笑道:“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在爷爷面前班门弄斧。”
执事见状,脸色大变,竟是吓得连连后退。
他万万没想到——这血僧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然而下一瞬,血僧随手一挥,那执事的脑袋就直接飞了出去!
鲜血瞬间喷洒而出,然而却没有丝毫污染地面,都落入了一枚酒碗内。
四周的人见状,皆是吓得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他们完全没想到,这血僧竟一言不合便取人性命。
而那执事,更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身首异处。
血僧看着那落入酒碗中的鲜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轻轻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仿佛那碗中盛的并非鲜血,而是世间最醇美的佳酿。
沈授等人看着血僧这般举动,皆是觉得一阵恶心,却又不敢表露半分。
血僧却如同没事人一般,重新坐回桌前,拿起酒壶继续饮酒。
他的脸上,竟是丝毫没有半点愧疚或惊恐之色。
沈授和左都尉等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沈授心中暗自惊叹,这和尚,竟如此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
那执事之死,对他来说仿佛只是随手拂去的一片尘埃。
连眼神都未曾有过丝毫波动。
沈授不禁开始怀疑,这血僧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可怕的实力与心性。
就在这时,只见那领头之人满脸怒容,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看起来愤怒至极。
他猛地伸手握住腰间佩剑的剑柄。
“锵”的一声脆响,佩剑瞬间被抽出剑鞘。
刹那间,一股凌厉无比的锋锐之气,从剑身逸散开来。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气劲给割裂,令人不寒而栗。
说时迟那时快,领头之人身形如电,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血僧疾驰而去。
眨眼之间,他就已经冲到了血僧面前。
手中佩剑更是化作一道寒光,以迅雷之势朝着血僧猛刺过去。
剑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宛如毒蛇吐信,带着无尽的杀意和威势。
很明显,领头之人此番出手毫不留情。
一心想要将血僧当场斩杀在此处。
然而,面对如此凶猛的攻击,血僧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依然旁若无人地端着酒杯,悠然自得地喝着酒。
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近在咫尺的致命威胁。
周围的食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
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一片混乱。
那领头之人的剑势如虹,眼看就要刺中血僧。
就在那剑——即将触碰到血僧身体的一刹那,他手中的酒碗微微一侧。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涌出,竟是将那领头之人的佩剑——震得偏离了方向。
领头之人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臂酸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血僧,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周围的其他镇邪使,也是纷纷变色。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且强大的人。
沈授也是暗暗心惊。
他自忖,哪怕是全力以赴,他也绝对无法挡下方才那迅猛一剑。
血僧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们三番两次打扰老子雅兴,都该死。”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沈授和左都尉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直冲头顶。
沈授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内心的恐惧,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沈授急忙言道:“左都尉,你带着熊琛先走。”
“你不走吗?”
沈授摇头道:“我先不走,我能模糊感觉到,这血僧的气息隐隐锁定了我。
虽然好像没有恶意,但我若是要走,那可就不一定了。”
而此时,那主掌更是脸色苍白。
他深知今日恐怕难以善了,却仍强撑着没有后退半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血僧缓缓站起身,身形高大如山岳,让人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虽是秃头,却无半点僧人的慈祥之态。
反而如同从地狱走出的魔神,他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沈授等人只觉得——身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就连胸口贴着的人皮荏若芙,也是被这股气势吓得一动不动。
血僧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了那主掌的身上。
“你,就是他们的头儿?那你就先死吧!”
血僧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九幽之地传来。
那主掌浑身一颤,强撑着说道:“我……我是镇邪司的主掌,你……你若是敢对我们动手,镇邪司绝不会放过你!”
血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镇邪司?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今日,你们既然敢来,就休想活着离开!”
说着,血僧身形一晃,如同山崩般朝着那主掌扑去。
那主掌大惊失色,急忙向后退去,同时高声呼喊:“快!快拦住他!”
然而下一瞬,沈授就见血僧如砸西瓜一般——瞬间将对方的整个身体都砸爆了!
不是仅仅砸爆了脑袋,而是力量瞬间贯穿粉碎全身!
迸溅而出的血水没有一滴落地,而是在空中翻涌,而后汇聚到了——血僧身后的金刚纹身之内,使得那金刚显得愈发狰狞狂野。
此时此刻,在场之人都吓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了。
血僧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恐惧,只是微微仰头,看着身上金刚纹身的变化,脸上露出一抹失望。
“区区初入五重山的武修么。
鸡肋啊,真是连塞牙缝都不够的。”
“哼,碍眼的家伙。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着,他猛地一踏地面。
整个人周身血气翻涌,仿佛化身为一头血色的狂兽。
紧接着一声刺耳嗔啸吼出,声波滚滚,震得仿佛四周空间都是微微颤抖。
刹那间,在场的镇邪使尽皆肉身炸裂开来!
接连发生的血腥场面,令沈授一时间都有些麻木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些恍惚感。
那些爆体而亡之人的血气,都化作了金刚纹身的养分。
而他们的骨渣残屑,很快也随风飘散了。
仿佛这些镇邪使从未来过一样。
血僧的分寸把握得极好,甚至没有伤到一个无关之人。
那些围观的人群,尽管心中惊恐万分,却奇迹般地毫发无损。
他们呆立当场,目睹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却如同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完全无法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无奈道:“吃酒的兴致已经没了,也罢,还是先离去吧。”
随后,血僧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表情有些僵硬的沈授等人,“抱歉,我倒是也扰了你们吃饭。”
沈授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淡淡道:“无妨,只是血僧你杀了镇邪司的人,不会惹上麻烦吧?”
血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仿佛对于沈授的担忧并不以为意。
他轻轻摆了摆手,道:“沈兄多虑了,这些镇邪使,不过是些酒囊饭袋之辈。
死了也便死了,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我血僧行事,何须顾忌那些蝼蚁之辈。”
“不过,说起来——你不也是镇邪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