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语。
“喂，你给我站住！”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搭在了孟听枫的左肩之上，那人微微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
“既然你都瞧见了，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呢？”
孟听枫眼睫轻轻颤动，隐隐约约听见周围院落内某处砖瓦响动的声音。
那是莺怜派来保护她的暗卫。
可若是在此将事情闹大，只怕是会得不偿失。
暗卫不能出手，这事，她要自己解决。
孟听枫顺着身后的力道向后一倒，双手高高地扬起，随后“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兜帽之下，竟是一副犹怜面孔，看得士兵一呆。
在他未注意到的角落，少女伸出脚尖轻轻一蹬，将埋于泥沙之中的玉牌踢得更远了一些。
士兵呆在原地，只以为孟听枫是在挣扎，双手死死地钳住她的肩膀，浓重的血腥味扑到少女鼻尖。
孟听枫畏惧地坐在地上，身子向后退着，色迷心窍的士兵却步步紧逼：“哟，这么漂亮的小女娃，怎的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是不是很害怕？没事，俺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他自己皱了皱鼻子，不经意间又吐出了方言，转而用官话说道：“你今日是走不了了，不如乖乖地跟我回去吧。”
他贴近孟听枫，悄声说道：“跟我回去，保你一条命。”
话里话间，孟听枫已敏锐地察觉到，他并非训练有素的士兵。可对方身上穿着的服制，的确是京城内士兵的穿着。
难不成，他们这些人，都不是正统兵？
孟听枫脑中飞快地想着，将手中藏着的短刀收了回去。面上却不显颜色，表现得惊惧十足，颤抖的眸子像极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鹿。
士兵看着她这一副想逃离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更为兴奋了，心下痒痒。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驻守巡逻的弟兄们，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瞪大双眼的妇人，啧了一声。
可惜了，在这不能将这小美人就地正法，还得再等一等。
不过，这软弱的小美人，他得好好想想藏在哪，才不会被那些同乡看见。
瞧见他脸上神色的转变，孟听枫知道自己赌对了，而暗卫应当在看见她故意扔出去的那块玉牌之时就会停手，一切恰到好处地进行着。
士兵收回目光，从怀中取出一段坚韧的麻绳，轻叹一口气，毫不留情地将少女细弱的双腕给捆了起来。随后他又掏出布带堵住孟听枫的嘴，将她拖到巷子拐角，再悠然地走向那妇人。
孟听枫听见脚步声远去，扭动着身子，将手上的绳结放在脚腕绑着利刃的外侧轻轻刮蹭，直至出现一处细小的豁口，才停了手。
那士兵也不知去做了些什么，许久才返回，他望着不安畏惧的少女，犹豫片刻，还是将她的兜帽戴了回去，用力的压低了一些。
直至连一个白润的下巴都看不到了，他才满意地收回手，牵着绑住少女手腕的绳子向前一扯，邪笑道：“走。”
孟听枫双手被桎梏住，眼睛只能瞧见兜帽之下，自己双脚边的一小块地方，踉踉跄跄地被牵着向前走。
走了数步，目光中赫然出现两双士兵的鞋靴，孟听枫配合着将头埋得更低。
“老吴，这也是疫民？”那人十分怀疑地问道，手中长枪向前一伸，就想挑开这掩住面目的兜帽。
孟听枫紧紧盯着那一抹出现在帽沿边缘的银光，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紧张。
可被称作老吴的士兵反倒不慌不忙，他轻轻压下那柄不客气的长枪，挤眉弄眼道：“和前几日拉回来的那王菽一个样，你也想瞧瞧？”
那士兵立马就收回了长枪，脸上浮起一丝青色。
前几日拉回来的王叔不仅感染了疫病，脸还生得奇丑无比，偏偏那女子身段苗条细软，从背后看简直是美人模样。那一日吓晕了几个上前去看脸的士兵，这才传出来消息，长得丑的一律掩去面目再带进来。
可鼻尖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又忍不住让他心生好奇……
驻守的士兵瞧了眼没出声的同伴，又看了眼嬉笑着的老吴，没再阻拦，“进去吧。”
他和老吴是一同来到此处干活的同乡，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老吴笑着拱手，向后不客气地扯了扯绳子，“快跟上，走。”
孟听枫被拉扯得歪了身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向前走。
随着身前人步伐变得急切，孟听枫也能感受到老吴的躁动和喜悦。
在她被兜帽遮盖，看不见的视线之外，老吴一边挺直脊背却又忍不住加快脚步，一边贼眉鼠眼地盯着来回走动的同伴们，刻意绕着人多的地方走。
周围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小，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味也越来越淡。孟听枫不由得心下思索着，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抓了疫民进来，却不为他们治病，反而还有可能将他们当作牲畜一般随意宰杀了。
若是说此处是朝中官员设定的阻止疫病传播的关卡，那未免也太奇怪。将疫民集中到一起，不流向京中市井，只不过是表象。他们在这做的事情，一定远超常人想象的恐怖。
孟听枫盯着脚下的路，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腕，将那道细小的豁口慢慢挣开一部分。
老吴走得急切，并未注意到身后之人的动作，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找路上面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绕路走到平时最不会有人去的地方，那里野火漫天，烧不尽的尸体，但却有一处小背坡，足够容纳两个人的身影。
老吴嘿嘿笑了两声，满脑子都是少女曼妙的身躯和怯懦的眼眸，心潮澎湃。
就快到了……
此刻的孟听枫也这么想着。
待老吴将她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她再将老吴处理了。随后再换上老吴的衣服，伪装混进去，一探究竟。
那暗卫捡了她的玉牌，虽暂时不会出手，也无法靠近此处，但她会想办法，将消息递出去。
眼前忽然闪过时璟似笑非笑的面庞，她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了。
老吴伸出脑袋左顾右盼了一番，心下一喜，急忙要带着孟听枫离开此处，却被一道威严的声音叫停：
“你带着疫民，要去哪？”
两人同时心头一跳。
孟听枫难以置信地微微侧过脑袋，听见那人说：
“停下。”
她睁大眼睛，这是……
浦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