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铮一路将温云致送到宫里,云然见到温云致的样子,惊的喊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敢打你?”
视线移到沈玉铮身上,总不能是她打的吧?
沈玉铮扯了一下嘴角,云大夫还真敢高看她。她自始至终没做出什么伤害温云致的事,她真要将温云致打成这样,太后那里她是没脸再去见了。
她如今身牵各方,背后所依仗的是太后一党,她怎会做自掘坟墓的事。
温云致道:“是我爹动的手,云姑姑还是先给我看看伤吧。”
“赶紧进来。”云然反应过来,立马道。
温云致手撑在门框上,竭力站直了身体。
“姑姑那里我会去解释,此事本就跟你无关,你不用为此挂在心上。”他说完,顿了顿,又淡淡笑了出来,“今日本该是我将清誉还给你,如今你送我过来,已是仁至义尽。”
沈玉铮开口:“等你处理好伤,我再离开。”
温云致忽然道:“阿铮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对我还有……”
他话没说完,沈玉铮便冷下脸,转身离去。
温云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了,才进了屋。
刚一进去他就撑不住,身体一软,跪到了地上。云然忙跑过来,扶住他,她探向他的脉息,顿时气急:“都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
云然将他扶到榻上,又仔细给他重新号了脉。
随即眉头拧起:“你内腑怎么伤的?”
云然怒极了:“这伤恐怕早就有了,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不碍事。”温云致摇了摇头,若不是沈玉铮坚持送他来云然姑姑这,他也不会来的。
云然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温云致闷哼一声,眉头皱起。
云然冷笑:“我还以为你不疼呢?内腑伤成这样不治,还受了一顿鞭子,我看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温云致白着脸道:“没有不治,已经吃过药了。”
他这伤是从火药厂起火爆炸那日留下的,当时他隐瞒下来,只让府医给他瞧了瞧。他不来找云然,便是不想让姑姑他们都知晓。
更不想让阿铮觉得,他会挟恩图报。
“外面那些庸医能治好吗?早点来找我何至于伤的这么重?”云然沉下脸,“你这伤没有几个月是好不了的,这几个月都乖乖留在这里养伤,哪也不许去。”
温云致正要开口,云然看着他警告:“你若是不听我的,我便让你姑姑亲自来管你。对了,沈玉铮是不是走了,要不要我请她回来?”
温云致脸色一滞,好一会儿道:“我会留在这养伤。”
“这才对了,不听话的男人就是欠收拾。”
温云致垂眸、不语。
……
第二日早朝上,温阁老便请罪,说自己教子无方、有愧圣恩。
昨日国子监门口那一出负荆请罪,朝野皆知,京城第一公子也名声扫地。
陛下念在阁老多年夙夜在公、功勋卓着的份上,只罚了半年俸禄以做惩戒。
至于温云致,撤去他身上所有官职,命他闭门思过。
等早朝一结束,燕乐帝沉着脸来到后宫云然姑姑的住处。哪怕见温云致气若游丝、萎靡不振地趴在床上,他也难消怒火。
“云致你真是昏了头了!就算要正沈玉铮的名声,也不用牺牲你去成全她?有那么多办法,你非要选一个伤你自己的?”
“陛下,你当知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更何况本就是我的错……”
燕乐帝打断他:“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你毁了自己的名声,你可想过以后自己怎么办?你以后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温云致面色淡淡:“世人对男子本就宽宥的多,名声有瑕,也不是什么大事。”
燕乐帝见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气得一脚踹翻旁边的一个矮几。
“温云致你是不是失心疯了?!朕当初就不该让沈玉铮进朝堂!”
温云致脸色忽地严肃下来,他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这么一动,伤口便裂开了,浅色中衣很快洇出血迹来。
燕乐帝气急:“你躺着别乱动。”
温云致却执拗坐了起来,等坐好他缓出一口气才看向燕乐帝。“陛下,阿铮入朝堂是凭她自己的本事,你不该阻拦她。况且陛下一向任人唯贤、不拘泥于出身性别,不要因我,失了一个良臣。”
燕乐帝冷哼一声:“朕不就说了她一句,你倒是有一堆话等着朕。”
温云致脸色依旧严肃:“更何况姑姑推阿铮入朝,本就是为了打破如今朝堂上的格局。姑父当年登基时,为了江山稳固、百姓尽快安定下来,并没有动世家的利益。姑父还在朝堂上时,这些人不敢乱动,如今姑父一退位,他们倒是又蹦跶出来了。”
“只是世家根基顽固、抱成一团、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能清除的。姑姑和你都想借沈玉铮入朝一事,打破世家的封锁。那些人抓着阿铮的名声不放,不也是想以此阻拦她入朝?这时候她比我重要的多。”
燕乐帝问:“说完了吗?”
温云致默了默,燕乐帝指了指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温云致垂着眼,看到阳光穿过海棠窗格,在地面上投下一个个海棠花影。
花影摇动,空气中有碎金般的流光浮起。
快近年岁了,历添新长月,春满旧山河。
愿百事,皆如阿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