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蓉砸完东西走后,怡红楼的伙计们这才纷纷从桌子底下、柱子后面出来,分出一些人收拾残局,剩下的人全都去安抚顾客。
陶金所在的二楼虽然没有被破坏,但也还是被伙计好言请出,而且今天的客人全都免单,陶金不得不夸了一声,这年代就这么会服务了。
随着人群出来,陶金迈步来到同福客栈,正看到佟掌柜栽倒在桌子上。
“呦,佟掌柜这是怎么了?”陶金关心地问道。
白展堂小心拍打佟湘玉的后背给她顺气,看着郭芙蓉咬牙切齿道:“掌柜的让她给气晕了。”
“关我什么事,你可不要讹人嗷。”郭芙蓉有些不忿地说道。
“怎么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把人家店砸了,掌柜的能气晕过去吗?”白展堂埋怨了一句。
“是啊,这事都怪你。”
一旁的李大嘴说了一句,陶金这才注意到,从他进来李大嘴就一动不动,不由问道:“大嘴这是咋回事?”
“哦,他做菜太咸,把小米给齁死了,还跟掌柜的顶嘴,让我给点了。”白展堂瞥了李大嘴一眼,随口答道。
“胡说,小米明明是被你撑死的!”李大嘴被定在那里,还是嘴硬地叫道。
“什么撑死的,就是你给齁死的。”
“才不是齁死的,就是你给他喂太多撑死的。”
“齁死的!”
“撑死的!”
白展堂和李大嘴在那里一直顶嘴,陶金看向趴在桌子上的乞丐小米,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陶金把一旁刚打过架,还在跃跃欲试的郭芙蓉招呼过来,让她把晕倒在地上的吕秀才扶回后院房间,又解了李大嘴的穴道,叫停了他和白展堂的争论,让他去照顾吕秀才。
白展堂则扶着佟湘玉上楼休息,陶金见没自己事,也打道回府休息去了,至于乞丐小米,等他胃里的东西消化完,他自己会离开的。
第二天,陶金来到同福客栈准备看热闹,毕竟昨天郭芙蓉把怡红楼给砸了,佟掌柜今天可是难过了。
此时佟湘玉已经带着李大嘴去对面谈判了,陶金就坐在客栈这边喝茶,顺便跟吕秀才聊天。
“秀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有昨天我看你还晕倒了。”
“劳烦陶先生关心了,我昨天是因为太饿了,所以才会晕倒,今天吃过饭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吕秀才给陶金拱拱手,道了声谢。
“你这开客栈的,怎么会挨饿?”
“实不相瞒,我是在效仿我家先祖。”吕秀才给陶金解释道。
原来吕秀才祖上也算是官宦家庭,他祖父曾经当过知府。
这位吕知府,每到生日之时,就会开仓放粮,既是为了庆贺自己的生日,同时也周济了穷人,算得上是与民同乐。
等到了吕轻侯吕秀才这一代,他们家的家业已经全都败光了,所以没钱的吕秀才只好自己不吃,把省下来的饭菜都留着,再加上客栈里其他客人吃剩下的东西,勉强凑了一桌福寿宴。
吕秀才本想让乞丐小米来吃这些东西,可是放了几天的东西已经是臭不可闻,被李大嘴和白展堂强行倒掉了。
最后是佟湘玉拍板,派李大嘴做了一顿饭,让小米来吃,这也是后来小米被白展堂和李大嘴联手放倒的原因。
至于吕秀才,则是连着几天没吃饭,被活活饿昏过去的。
听完吕秀才的话,陶金皱着眉摇了摇头,说话语气有些重。
“秀才啊,既然咱们都已经这么熟了,那我对你的那些行为,想要批评几句。”
“陶先生但讲无妨,在下洗耳恭听。”吕秀才给陶金作了和个揖。
“我知你是想要完成你先祖的遗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遗愿到底是什么?”
吕秀才被陶金问的一愣,下意识回答道:“遗愿,不就是周济穷人吗?”
“没错,可你自己想一想,你做的那些事,真的是周济穷人吗?”陶金给吕秀才一样一样举出例子。
“你半夜去厨房偷拿东家的食物,这岂不是不忠?”
“你为了省那一点食物,自己饿着不吃,把身体给饿坏了,这难道不算是不孝?”
“你明明可以当时就把剩菜剩饭送给乞丐吃掉,却非要放到专门的日子,等那些饭菜馊掉之后才拿出来,若这些东西真的被人吃掉,那人定然要生病,这莫不是你陷他人于不义?”
陶金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的严厉,直接否定了吕秀才这整个人,他见吕秀才沉默不语,又做出了最后的结论。
“所以,秀才你扪心自问,你做出这些不忠不孝不义的事情,真的是为了继承你先祖的遗愿去周济穷人,还是为了给别人展现你那所谓的形式主义,而把遗愿当借口?”
陶金这些话说完,吕秀才只觉得是震聋发聩,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对自己以前做的事情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良久之后,吕秀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陶金面前一躬到地,满怀谢意地说道。
“多谢陶先生教诲,轻侯受教了,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了陶先生的教导,我觉得我这么多年的书都是白读了。”
吕秀才开始反省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对其一一批判。
“我读书是为了博取功名,却从没有认真的去理解书中的内容,以致我连年落榜。”
“我学人家开店做生意,却不愿意学习其中的门道,最后落得变卖祖产。”
“如今我又学先祖摆福寿宴,却只想着凑齐那桌菜,并没有真的明白先祖周济穷人的心。”
“我这么多年真的是白活了。”吕秀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陶金这时却笑道:“别这么沮丧,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你也没有铸成什么大错,只要你改正错误,以后不要再犯,也就是了。”
“我懂了,就像周济穷人这事,我不如先祖富有,没办法施舍太多人,那就只施舍一些铜钱,让人能够买几个烧饼饱餐一顿,也算是功德一件。”吕秀才兴奋地说道。
“不错,孺子可教也,”陶金笑着点了点头,肯定了吕秀才的想法,接着又指点他道:“你要是想和你先祖一样,就赶紧去把那部小说写出来,这样明年你就有钱布施了,毕竟‘达’才能兼济天下嘛。”
“是,我这就去。”吕秀才快步往后院跑去,跑到中途,又反身回到陶金面前,再次行礼道:“从今往后,陶先生就是吕某的老师了,但有所求,吕某定不推辞。”
看着在自己面前行礼的吕秀才,陶金心中有些开心,毕竟吕秀才以后可是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如今能以师徒之礼待他,不枉他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
和吕秀才聊完,陶金又在店里坐了好一会儿,佟湘玉才带着李大嘴回来,同时也带回来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
“对面损坏的东西,一共作价五十两银子,不过赛掌柜说也可以不用赔,只需要我们把扬州来的那位扈十娘伺候好了,五十两银子就可以一笔勾销。”
陶金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眼前一亮,他可是十分期待这位扈十娘,想要感受一下这位扬州城里最有名歌妓的歌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