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演员换了戏服,吊高了嗓子咿呀吟唱:
「早知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
万般恩情从此绝,只落得,一弯冷月照诗魂。」
原来戏剧已经是唱到了红楼梦。
台下人声喧嚷,照旧一团喜气。
因着林珎和何嘉舒优秀的外表,来参加寿宴宾客里,也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所在的角落,时不时投来两眼。
主桌旁的一桌坐满“重要政商人脉”的宾客,有人见宫北潮往门口瞥去一眼,立即小意问候:“小宫总,美人如此多娇,今晚——”
他话还没说完,宫北潮已经冷声打断:“朋友妻不可戏,丁总慎言。”
宫北潮此人长得俊美,但又过于俊美,不是混血,却有一双令人一望之下生出惊艳的蓝眼睛,他淡着脸的时候像是供在案桌上的上仙,一旦他噙起嘴角微笑,又像是千年幻出人形的妖孽,身上总有一种不似真人的邪气。
淡着脸的宫北潮不一定难讲话,微笑着的宫北潮也不一定就好说话。
但是板起脸来的宫北潮,一定是不好惹的。
被叫做丁总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殷勤用错了地方,哪里还敢再打趣,立刻敛容正色地道歉:“抱歉抱歉,小宫总见谅,怪我这嘴太快。”
宫北潮淡淡扫一眼丁总,端着酒杯哼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往林珎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这个“朋友妻”倒是挺得人惦记,就是不知道他这位朋友知不知晓。
看到对面的男人在林珎举过手机说了几句话后脸上的表情从洋洋得意变惊恐,宫北潮不由勾了勾嘴角,漂亮老婆得人惦记还不算,看起来手段也不少,做她老公怕是不太能睡得安稳。
不过能把人放出国四年,想必安稳觉睡得足够多,偶尔睡不安稳,可能还有益身心健康。
想到这儿,他拿过手机给不在现场的某人发去了一条信息。
另一边现场,林珎告诽谤的话一出,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
十年前只知她天真烂漫,第一次见识到她如此坚毅的一面的何嘉舒虽说暗松了一口气,望着她的眼神却愈发不可控的热络。
姜易夫妻则是肉眼可见地慌了神。
谢安娜人前不说中文,不代表她不会说,更不代表她听不懂,毕竟她的老公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她看到眼前这个冶艳冷静的女人拿着手机说出威胁的话,立刻摆出外国人的谱来:“我老公已经移民澳洲,中国的法律管不到他。”
担心林珎听不懂,谢安娜说的是中文,当然说之前她特地张望了四周,不见身边有人,才开口说的中文。
听着有口音,但确实是普通话。
“是吗?”林珎轻飘飘地一句反问,回的英文:“你老公是澳洲总理,还是高级外交人员?你确定他有外交豁免权吗?”
明眸扫一眼夫妻俩,轻淡的语气做着说明,却难掩其中的嘲讽:“以防你们夫妇听不懂中文,不够清楚我的意思。”
告上法庭的话听起来是有威慑力,但想到自己大后天的机票回澳洲,不想就这么被吓唬住的姜易自然要搏一搏,他迅速思考起敌我双方的势力差距,双方家庭都经商,但林家靠着做服装生意起家,财力肯定是比不过搭上房地产东风的自家,即便真闹到打官司,自己家里也能找到人运作;唯一难办的是和林知一站一边的何嘉舒,对方家里在政界的人脉比自家深厚,要是对方也牵扯进来,那结果还真不好说。
怎样都好,首先气势不能输,他硬气对抗道:“你拿一段视频就想告我?天真了点。”
说完又点何嘉舒:“老何,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同意见的林知一,你就由着她这么闹?”
清俊的脸上既无奈又心酸,“她也不是我的谁,我哪里管得了她。”
姜易要的就是这句话,“你管不了就算了,你别掺和进来就行。”
“这可难办。”何嘉舒露出明显的为难,直白的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炙热:“我是管不了她,可我也没法拒绝她。”
姜易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是又遇上了一个恋爱脑,怎么被林知一一张漂亮脸皮迷得成痴的人个个都是恋爱脑?
眼前这个何嘉舒是劝不住了,姜易正绞尽脑汁想着用别的理由威吓林知一放弃提告,却听得她淡淡说出一句更惊人的话,
“只说服何嘉舒也没用,罗婷珊就在门外,你不妨说给她听一听,看看天真的是谁。”
本就是商讨好的对策,林珎用起来也就得心应手。
当年初中全校谁不知道天之骄女罗婷珊呢,父亲政府高官,母亲企业总裁。即便是家里如今在国内的生意,也有不少和她家有牵连。
一个何嘉舒的掺合已经够令人头大的了,再来一个罗婷珊?
自问不敢和掌握家族命脉的商业伙伴对着干的姜易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一片空白的大脑别说想对策,能控制自己不露怯就已经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然而他也不想就这么屈服于林珎几句话的威胁,涨红着一张胖脸,硬是没吭声。
何嘉舒适时给对方递了个台阶:“姜易,孙飞宇真的有收到过知一的回信么?当年你是怎么跟警察说的?”
忐忑难安的姜易当然是顺着台阶就下,装作有一番犹豫,但话还是被他说出了口,“我跟警察说阿宇和林知一有私下交换情书,具体是在哪里交换的,我不知道。”
他又怕这话没啥说服力,分外真诚的眼神看着林珎说道:“真的。不信的话,你让罗婷珊去调我当年的证词,我真是这么说的。”
孙飞宇已死,林知一咬死不认,没有人知道两人是在哪里交换的情书,所以交换情书也变成了无法证实的一家之言?
无人在意的坐席上,一个细眼乱眉,一脸阴柔长相的男人把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