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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学校举办了百日誓师大会暨成人礼。

坐落在山脚下的市一中,登山是固定的百日传统。中午吃过饭,稍作休息后,由各班班主任带队,徒步出发攀登麒麟尖。

余杲杲走在队伍里,望着远处青绿的山峰。日日夜夜相对,今天才知道它叫麒麟尖。

麒麟尖海拔六百多米,有宽阔的车道,给大家的攀登节省了不少力气。

余杲杲本是牵着凌寒走在前面,想起李修然动过手术,放心不下,牵着凌寒往回走。

从学校走到山脚下的那一段路,走得他后背发热,于是脱了冬季的厚外套,搭在手里,跟在大部队后面缓慢前行。

二月底,乍暖还寒时,冬与春交织缠绵,互不相让。

一看到他臂弯里搭着的灰红色校服外套,余杲杲急得跳脚,几乎是吼着说的,“你怎么把外套脱了?这样容易感冒!快穿上!”

语气跟胡文英在阳台上喊她添衣时一模一样,不愧是母女。

李修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在余杲杲注视的目光里,乖乖穿好了外套。

“一起走吧?”虽是问句,但并不给李修然回答的机会。

余杲杲走到李修然右侧,三人无言地沿着车道向上攀登。

攀登队伍是按班级排的,14班是毫无意外地被排在了队伍的末尾,而余杲杲和李修然,又呈了末尾的末尾。

再往后,就是几个垫后的老师。

背后是老师们的炯炯目光,三人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生怕被扣上早恋的帽子。

相顾无言走了一段路。

缺乏锻炼,久坐学堂的学子们,很快就力气丧尽,脚步虚浮,只得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落队的学生越来越多,原本有序的队伍也变得混乱无章。

老师们的注意力被落队的学生们勾走,不再紧紧跟着他们,余杲杲才敢跟李修然说上几句话。说的也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树木叶片在微风里摇曳,阳光穿过叶间罅隙,落下一地斑驳光影。

盘旋而上的车道,一眼望去,好像没有尽头。

李修然撑着软绵绵的双腿继续往前迈,黏糊糊的汗水打湿打底衫,紧紧地贴在背上,随身携带的水杯也已经见了底。他已经累得不行,呼吸急促,走两步就要停在原地,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调节状态。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余杲杲转头去看,入目是李修然疲惫不堪的模样。余杲杲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最爱唱的那首歌。

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她停了下来,晃晃水杯里的水,还有不少,慷慨地递给李修然,“我的水杯还有水。”

片刻的怔愣后,李修然摇头说不要。

他的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正好完美掩过了他的羞怯。

余杲杲的想法很简单,她想把水倒一些在李修然的杯子里,但李修然显然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你不渴吗?”见他没收,余杲杲又将水杯收了回来。

李修然想开口说话,干渴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他放弃了讲话,又是摇头。

余杲杲还想再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直直地冲击着耳膜。

以为是出事了,三人目光齐齐地向声音来源望去。

前方正好是个拐弯处,山石挡住了视线。

那阵声音很快消失,三人只当是其他同学在打闹,继续往前走。

余杲杲走到李修然身边,跟他挨得很近,语气有些担心,“你可以吗?”

李修然用点头代替了回答。

余杲杲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能坚持就告诉我。”

走过转弯处,余杲杲找到了嘈杂的来源。有同学体力不支,毫无预兆地跌坐在了山路上,吓到了其他同学。

有老师很快赶来,那阵不安的嘈杂很快又归于平静。

那位同学没事,现在正坐在2班英语老师的车里。车子没有启动,停靠在路边,一位眼熟但见不上称呼,也不知道具体任教几班任教哪门科目的老师,靠着副驾的车门,看着眼前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爬不动就不要硬撑,难受就上车,我们开车带你们上山。”

听了他的话,余杲杲想问李修然要不要坐车上山,想到李修然这种不愿示弱他人的性格,肯定会一口回绝,立刻改口道:“李修然,我爬不动了,你和凌寒一起陪我坐车上山吧?”

凌寒没有意见,她什么都依余杲杲的,点头说好。

车上后座已经坐了一位同学,还剩下三个座位,李修然看了眼靠在副驾车门的那位老师,他应该也是要上车的,那就只剩下两个座位,可他们有三个人。

不可能抛下凌寒的。

喉结滚动,干渴的嗓子带来干涩的摩擦感。

李修然还没来得及回话,余杲杲又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撒娇。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着盈盈春水,又像是午后波光粼粼的湖面,用心窥探,会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探寻到孩童般的纯真和少女的娇俏。

“好不好嘛?车里有不认识的同学,我会害怕紧张的,你们陪我一起吧!”

三人中,最是对社交轻松自如、游刃有余的人,此刻却说自己害怕紧张。李修然知道她在胡诌八扯,若是车上有多余座位,他一定果断投降。

李修然拒绝:“坐不下。”

余杲杲只看了车旁的老师,那老师也恰好望过来一眼,下一秒,就朝三人走了过来,走路姿态和语气像极高铁站里揽客的黑车司机,“坐车吗?能到山顶的。”

余杲杲指指自己一行三人,“老师,我们有三个人,能坐吗?”

“能!”常年久坐不锻炼,爬山于他也是件吃力活,本想蹭同事的车,再载三个学生,一车五人,轻松上山。但学生的身体重要,老师还是爽快地让出了副驾的座位。

这下李修然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三人坐上老师的车子,很快就抵达了山顶。

小部分身体素质好的学生已经爬至山顶,站在崖边几米处的位置,俯瞰山脚下的校园。

领队的老师看见又有学生抵达山顶,嘱咐道:“不要靠近崖边,注意安全。”

余杲杲拉着凌寒去看山脚下的风景,偌大的校园,此刻缩成眼眸中砖红色的一小块,完完整整暴露在她的眼里。

现在是上课时间,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女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热身跑操,差不多身高的同龄人此刻只是一颗移动的小点。

余杲杲舒展双臂,闭着眼,沉浸在大自然的清新空气里,心里生出无限感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嗯!”

“嗯。”

一左一右,男声混着女声。

余杲杲睁开眼,朝着身旁的两人各递去笑容,捧起水杯想要喝水。

杯盖打开后,她又突然没了下一步喝水的动作,扭头直直地盯着李修然因运动后失去血色的唇。

“你的杯子呢?给我一下。”余杲杲这次学聪明了,不问他渴不渴,而是理直气壮地朝李修然摊开手,朝他要水杯。

看着余杲杲大方地将自己水杯里的水倒了一半给他,李修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是自己想多了。原本已经如常的面色,猝不及防又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将水杯归还给主人后,余杲杲弯着眉眼,笑着调侃李修然:“不是吧?就从车里下来走几步路,你就脸红 了?”

面对余杲杲的调侃,李修然立刻反驳:“晒的。”

余杲杲对李修然好像有一股天然的信任感,没有怀疑真假,双手交叠搭在额头上,仰着头去看云层后的太阳。

今天的太阳,好像是有点晒。

不知道余杲杲跟凌寒说了什么,凌寒点点头,往后面走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支走凌寒后,余杲杲往李修然那边靠近,远远看去,两个人像挨在一起。余杲杲速度极快地扯了一下李修然的校服袖子,低着声音问:“刚刚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今天爬山,身体能吃得消吗?”

原来支走凌寒是为了问这个,李修然失笑,“没事。”

像是怕她不信,李修然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没事。”

并肩站着的人突然侧过身,灼灼目光落在李修然的左胸处。

那里,有一颗心脏的跳动。为他,也为她跳动着。

心脏,一个体积约拳头大小的器官,是全身人体核心动力源。

余杲杲左手握拳,停在距离李修然胸口几厘米处的位置。看起来像是要一拳落在他的胸口,但李修然没躲,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即便不解,但他笃定,余杲杲不会伤害他。

“这是?”李修然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余杲杲踮着脚,在他面前晃了晃拳头,“你的心脏,大概就这么大。”

收回拳头,余杲杲微仰着头,直视李修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么小的体积,却承担着无比重要的作用,它很累的。所以,如果不舒服,不要逞强,你可以告诉我,信任我。”

“没有不信任你。”李修然深呼一口气,第一次向外人讲述自己那段生病的过往,“我是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八毫米,属于简单的先心病,术后功能恢复良好,可以正常运动。”

余杲杲像是松了口气,看着一旁随风摇动的树木,有些突兀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很轻,夹杂着风声,清脆又温暖。

笑着笑着,余杲杲想起了去年的一件事,“我好笨啊,去年你背我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尴尬和肚子疼,一心想着快点回家,完全没顾及你的身体状况。”

自我责怪的语气,让李修然听着刺耳,反驳道:“我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情。如果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不会逞强背你到动物园门口的。”

后面那句,一字不差地随风吹进了孟自远的耳朵里。一种怪异的、无法言说的情绪不断冲击着他的感知。

刚爬到山顶时,孟自远远远就看见余杲杲和李修然站在一起,而跟余杲杲几乎形影不离的凌寒却独自一人站在后方。

他盘算着过去打个招呼,再把余杲杲带离李修然的身边,却不曾想,李修然却往他内心平静的潭水里扔下了一块巨石。

孟自远最终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着李修然。

各班班主任在喊着集合,余杲杲和李修然匆匆跑回班级队伍里。

清点人数后,老师们让大家在横幅上签名留言。

签字笔有限,余杲杲很幸运地从老师手里分到了一支,得到了凌寒和李修然的授权,她替他们写下了对于高考的期待与未来的展望。

「余杲杲,李修然,A市见!」

「让梅花在c大绽放!」

各班拉着横幅拍了合影。

返程的路上,没有队伍的限制,大家可以自由行动,只要在规定时间前回到学校前门即可。

下山的路就好走多了。

地中海走在最前头,文绉绉地朝身后的学生们说:“同学们,高三就如同攀登山峰,先经历了上山时的困难重重,然后才能看见壮阔的山景,最后才能享受下山时的轻松与快乐。人生亦是如此啊,先苦后甜方为人生嘛!”

大家都敷衍地应着,却都默契地扭过头,和自己的好友对视,相互瘪嘴白眼,对地中海灌输鸡汤的行为感到不认同。

张千帆和孟自远原本走在最后,他们拨开人群,追上了走在前侧的余杲杲三人。

“一起走呗。”张千帆大咧咧地笑着,“我们五人小分队,是最坚固的,谁都不能把我们分散。”

孟自远轻嗤一声,“在几何图形中,三角形可比五角形坚固多了。”

张千帆也学着他的样子,朝孟自远送去一声轻蔑的嗤声,“那你是想开除谁?”

“不知道。”孟自远加快脚步,甩开了张千帆,“但第一个把你踢了。”

张千帆追了他一路,打闹了一路。

赶到学校时,发现两个班级就差他们五个人。在同学们利剑般的视线里,五人不好意思地归队了。

再次清点人数后,在高一高二学生的吹啦弹奏的器乐声里,由各自班主任带路,领着学生们迈上红毯,走过成长之门,去做独当一面的大人。

一场简易的成人礼,没有父母的到场见证,也没有华丽的礼服,人人都是一身宽松肥大的校服。

好在,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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