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闻后,不断摇头,叹息连连:“儿啊,你荒废正事,尽做些作孽之举。他人自有钱财赏赐,与你何干!咱家本为殷实之家,你却偏要去欺凌那些无权无势之人。那耍枪棒者以此为生,你断其活路,他若狠下心来杀你,无家无业如何查得,岂不是自寻死路。你又去招惹那些被刺配流放的囚犯,实乃愚不可及!兄长对你照顾太过,反使你如此不成器。”
那汉子对老太公的劝阻置若罔闻,怒气冲冲地走进后院去找兄长。宋江在一旁听得真切,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忖:此乃自投罗网,竟敢直接闯入仇家。若是被当场抓获,重则性命难保,轻则亦要遭受一顿毒打。
宋江赶忙唤醒两名官差,焦急地说道:“二位,实在不巧,竟投宿于他家!我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妙。万一被他发现,我们定然性命堪忧。”
两名官差闻听,皆点头应是:“所言甚是,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宋江当机立断:“我们不可从门前走,需从屋后破开一堵墙出去。”
于是,两名官差挑起包裹,宋江自己则提起行枷,从房里挖开屋后的一堵墙。三个人趁着微弱的星光,沿着林木深处的小路匆匆离去。
三人慌不择路,一路狂奔了一个时辰,直到跑到一条波涛滚滚的江河旁。此时,只听背后呼叫声四起,火把通明,显然是有人追了过来。
宋江仰天长叹:“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早知如此受苦,当初还不如留在梁山泊。”
然而,就在这时,两位官差却发现了一艘小舟。他们急忙呼唤船家来救。小舟划到跟前,艄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跑到此处?身后又是怎么回事?”
宋江急切地回答道:“大哥,快救救我们!身后有强人打劫。你快把船儿渡我们过河,我们愿意多给你些银两。”
艄公闻言,将小舟靠拢江边。三人迅速将包裹丢入船舱,匆匆上了小舟。听到包裹在船舱内滚动发出的声音,艄公嘴角不禁悄悄咧开,心中暗喜:这真是一群肥羊啊!
岸上那伙人大喝道:“梢公,摇拢船来,我要抓那三人。”
那梢公冷笑道:“老爷叫做张梢公!你可识得?不要惹我!”
岸上火把丛中那个长汉说道:“原来是张大哥!你看见我弟兄两个吗?快快划过来将三人交于我兄弟俩。”
那梢公应道:“我又不瞎,怎会看不见你!有话明日再说,三个人上船,就是我衣食父母,我要请他们吃碗“板刀面”去,不能交于你们。”
宋江见他摇橹离去,心中安定,自以为躲过了一劫。暗道这艄公不畏恶霸,救了他们,丝毫没听出话里有话。
只见那艄公缓缓放下手中的橹,目光凌厉地对着宋江和两个公差说道:“你们这三个家伙!今日竟撞到我的手里来了!说吧,你们是想要‘板刀面’还是‘馄饨’?”
宋江一脸茫然,忙问其意。艄公冷笑一声,解释道:“若要‘板刀面’,便是用刀将你们剁下水去;若要‘馄饨’,便是自行脱衣跳江,了结性命。”
宋江闻言,心中惊恐万分,连忙求饶:“我乃是犯罪被发配江州的囚犯,希望艄公能够大发慈悲,饶我们一命。”
然而,那艄公却丝毫不为所动:“上了船,我管你那个,要么留下钱财跳河,要么搠上两刀丢下河。”
宋江无奈,只得提出用包裹中的金银财帛等物,来换取他们三人的性命。谁知那艄公却从腰间摸出一把明晃晃的板刀,再次逼他们做出选择。
宋江心中哀叹,感叹自己因不敬天地、不孝父母而犯下罪责,如今却连累这两位公差。正当他们准备绝望地跳江之时,一只快船从上水头急溜而下,船上站着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梢头两个后生则摇着两把快橹。
“张横兄弟,今日怎的做起晚间生意来了?多日不见,可还安好?”船上之人高声喊道。
艄公闻言,忙回答道:“李大哥,这几日未曾开张,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买卖,两个公差加一个黑汉。我正打算给他们来碗‘板刀面’呢。”
来人一听,顿时心慌意乱,高声喊道:“张横兄弟,快划过来,你怕是遇到我兄长了!”
张横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暗自嘀咕:李俊哪来的兄长?然而,当他瞥见那快船迅速划近时,只得抱拳说道:“李大哥,这便是那三个顾客,你何时有了兄长?”
李俊一见宋江,顿时大喜过望,高声喊道:“哥哥!公明哥哥!你怎的到了这船上?”
宋江一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疾呼道:“李俊兄弟救我!”
李俊闻言,急忙叫童威、童猛两兄弟稳住船身,自己则纵身一跃,跳到了那艄公的船上:“张横兄弟,你可知这船上黑汉是谁?”
张横摇头表示不知。李俊冷哼一声,说道:“这便是山东呼保义、及时雨宋江哥哥!你怎敢对他下手?”
张横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说道:“我的爷!你怎的不早通报一下姓名?害得小弟差点做出不仁不义之事!若是江湖上知晓了此事,我张横还哪有脸面再混下去啊!”
李俊拱手笑道:“公明哥哥,请勿怪罪于他,这位是我兄弟‘船火儿’张横,他专在浔阳江上做些营生,未曾识得哥哥,还望哥哥莫要见怪。”
宋江闻言,表现的胸襟豁达,笑道:“既是自家兄弟,宋江又岂会责怪?况且情况紧急,岸上有人正在追赶我们,我们还是快快离去为妙。”
李俊闻言,忙询问宋江具体情况。待宋江说明后,李俊笑道:“兄长莫慌,那追赶之人乃是我好友‘没遮拦’穆弘兄弟,我带你上岸去见他。”说罢,便让张横划船靠岸。
李俊用手一招,忽地哨声响起,只见火把映照下,众人纷纷飞奔而来。待看见李俊和张横都恭敬地围着宋江说话,那弟兄二人不禁大惊,问道:“二位大哥如何与这三人相熟?”
李俊闻言大笑,道:“你道他是何人?”那二人挠挠头,疑惑地说道:“我们不认得他。只见他在镇上出手阔绰,赏那使棒的,灭了我们镇上的威风,我们正打算捉拿他呢!”
李俊闻言,正色道:“他便是我时常和你们提起的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公明哥哥!你们两个还不快拜见!”
那弟兄两个一听,顿时撇下朴刀,扑翻身便拜,口中连声道:“闻名久矣!不期今日方得相会!我等方才多有冒犯,犯伤了哥哥,还望哥哥怜悯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