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日洛小姐终于揭开面纱后,霓裳坊的生意可谓是一骑绝尘,一飞冲天,日日爆满。为了安全考虑,最终霓裳坊不得不采用预约方式,想进来一睹芳华的机会和位置,皆是先到先得。而这期间,羡雪也依旧拒绝两位皇子的私下会面,理由是需要专心应对每日演出。她要让每一位来观演的宾客都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百花街经过这段时日的热闹非凡后,终于到了花魁的揭榜之日。不过大小生意人都在祈祷这样的经商黄金时节可不要随着花魁选举一同结束了。
翎都官府这几日不时传出银钱碰撞产生的清脆悦耳之声。每月只拿着寥寥例银的官差们,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银钱,即使不是自己的钱,他们点算时也带着激动和欢喜。“不愧是洛氏,就是会做生意啊,短短月余,就为百花街的歌舞生意带来这么多油水!”“可不是吗!话说,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背着你夫人去看过啊?”“嗨,哪需要背着她去啊,我可是带着夫人一起去的!正经歌舞坊又不是那种地方,我夫人最好乐曲了,欢喜得不行呢。”两位衙差一边做着账房的差事,一边兴奋地攀谈着。想来这定是比去大街上抓贼轻松多了。
经过三天夜以继日的点算,三家歌舞坊的比拼总算尘埃落定,官府将结果张贴于闹市中心,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引来一大波百姓驻足观看。
果然,霓裳坊以一千两的优势遥遥领先,大败兴宁坊和永乐坊。洛羡雪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花魁之位和花灯节进宫为皇室献舞的机会。而祁肆夜和祁霁华也终于可以正式拜访这位能助他们登上皇位的贵人。
榜单张贴的第二日,刚到午时,祁肆夜的马车就准时来到霓裳坊的门外。他早已迫不及待,可刚到却发现祁霁华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口,而霓裳坊的侍女正送祁霁华出门并做拜别礼。看来,我排在了第二位,祁肆夜心里莫名有些乱糟糟的。
他等祁霁华的马车走远了才慢慢走下车,他懒得又与他逞口舌之快。今日,他只想见自己想见之人。
在侍女的引领下,祁肆夜穿过后院的长廊,他见庭院布置得清新淡雅,小桥流水间是枫竹翠柏,而甚少见到娇花嫩柳等艳俗之物,不似他想象中女子布置的院落。
整个长廊和庭院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飞魂香,而越往前走这种味道就越浓郁,他知道,应该是快见到她了。
“就是这里了,您进去吧。”侍女带他走到一间房门外就离开了。他一推开门,便见羡雪坐在那里,正对着他,她微笑起身对她行礼。她今日穿着一条淡粉缕金薄裙,美得超尘脱俗,不可方物。羡雪轻指身旁座位,让他坐下。
“殿下是不是有很多事想问我。”她先开了口。“为什么先见锦王,再见我?”羡雪浅笑,他最先问的竟然是这个。“因为这样我就能将锦王与我的密谈皆告知永王殿下,再共商应对之策。”祁肆夜没想到她竟如此坦白,但这话有几分假几分真还留待斟酌。
“那他与你说了些什么?”祁肆夜也开门见山。“锦王与我摆明了他的优势和资源,包括他背后那位,所能为我和洛氏达成之事,他让我去说服我兄长,倾整个洛氏之力,助他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他竟如此坦白,对自己的野心毫不掩饰?”祁肆夜拿起手中的茶杯用手揣摩着,也并不端起来喝。“因为他知,与商人谋利,仅需摆出双方价值,各取所需,有利可图,交易便成。他背后的高人真是深谙与各类人的交流之法,是一只难对付的老狐狸。”祁肆夜看着羡雪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似勾魂之火,熊熊燃烧。
“对付?如今你已经站到他们的对立面了?”他眼睑轻挑,想从对方嘴里再多引出一些实话。
“当下还不算是对立面,只知道我绝不会与锦王之辈并肩,洛氏也不会支持如此之人登上皇位。”
“当下?为何是当下?”
“因为还未知永王殿下来意。”
“你是说你在等我的诚意和能给你的利益。如果我请你站在我这边,你才会与锦王完全对立?”
二人如技艺高超的棋手,攻防博弈,血雨腥风,刀光剑影。
羡雪未语,缓缓起身,走向窗边,遥望着院子里阳光从间隙中落下的斑驳树影,在清凉的微风吹拂下轻轻摆动,正如羡雪此时的心境,只泛起了一丝小小的无半点不愉快的波澜。
因为她已经将问题留给了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而答案她早已了然于心。
看着羡雪的侧影,如雪中傲立的寒梅,美得绚烂而又坚定,娇艳却又自信。
祁肆夜站了起来,走到羡雪身旁。他伸出手,将手中之物递给羡雪,“这是我养的私兵的兵符,虽现只有一千,但都是精兵。从今以后就随洛氏调配。”
只有一千?在这都城中竟然能瞒过朝廷甚至洛氏的眼线养了一千精兵!他可真是最可怕的阴谋家。羡雪暗忖。
“永王殿下竟然对我如此信任,这可是灭九族都不够的大罪,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告诉了我这个一面之缘之人?”
“哈哈哈,九族?我的九族中可还有我那位父皇呢?他舍得诛杀他自己吗?”他竟然笑了,面对这种在官场和皇室都避之不及的问题,他竟然笑得如草原上的饿狼一般轻蔑豪放又目露凶光。
“我不要殿下的兵符。”
“怎么?洛小姐竟看不上?”
“非也。我们要共谋之事,如果仅靠区区一个物件建立信任,那这样的依靠,早晚土崩瓦解。我们之间,要如战场上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一刻的怀疑。您,能做到吗?”
祁肆夜没有迟疑,果决中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是他这些年能从泥地里挣扎而出的最强优势。
“只要这天下一日是我祁肆夜的,翎国商界就一日是洛氏一族的掌中之物,无人可以取代。”
羡雪浅笑,笑中却带着几分严肃。“即使这天下不是殿下的,这几百年翎国商界也只有洛氏罢了。”话中带着些许不屑。
“当然不止如此,洛氏一脉,从此不再只是商贾之户,皇室中也将有洛氏的一席之地。”
“只是一席之地?”
“不,洛氏将是整个翎国除皇室外最大的氏族。
洛大小姐,可还满意?”
羡雪暗自思量,你要不说这些,我都差点对你失望了。
“好,从今日起,整个洛氏都将成为永王殿下的武器和后盾,直到您登上那个位置。”
祁肆夜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洛羡雪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句话。他以为至少还要两方拉扯一番,再尔虞我诈地反复试探,对条件反复咀嚼思量,最后经过几个月的斡旋,他才能听到这番话呢。
“多谢洛小姐的信任,不过我只是有些怀疑,洛大小姐在洛氏说话真有这么管用?我记得家主是你兄长并不是你吧?”
羡雪对他的试探也不恼,直接摊开了手掌,掌心中正是洛氏一族图腾,洛氏家主才能持有的最高信物—羽叶飞花。
祁肆夜以前只听说过此物却没见过。树叶用纯金所制,能工巧匠将它打磨得极薄,但细看叶上每一寸细节都精巧绝伦,每一丝叶脉都被完美勾勒,而手掌大的金叶所托之花更是小巧精致,娇嫩细腻。虽只有不到半寸大小,但每一片花瓣和中心的花蕊都栩栩如生,形态似活物般灵动机巧。
这羽叶飞花置于羡雪白皙如玉的手掌之上,更显光彩。此物就似是生来就属于她,极尽和谐无瑕。
据说洛氏一族的所有商铺、商人、商道见此物都要尽最大努力无条件提供任何帮助,见此物如见家主,虽然它通常都是由家主本人持有,因为此物权力极大,若落入不怀好意之人手中,整个洛氏可能会在一夕之间瓦解崩溃。
“看来洛小姐来翎都也并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带着整个洛氏的企图,与我共谋未来几十年的前景和利益。”祁肆夜紧紧盯着羡雪的眼睛,仿佛想要从这双清澈勾人的眸子里看透她心中的算计和谋划。
“与虎谋皮,倒也不必搭上洛氏一族的荣耀。”
“你是在暗示,这个决定均系你一人所做?”
“永王殿下,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羽叶飞花在我手中,洛氏如今听我号令,你有我的支持,就有整个洛氏。”羡雪眼神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只有像祁肆夜这样长年饮血之人才能察觉出的猛兽才有的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