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常常被带入宫中游玩,跟着祁慕风她还可以丝毫不受限制。哪里的假山中有山洞,哪里有后门,她都一清二楚。
她先是装样子去了几位妃嫔宫中指点,她们见这姑娘模样长得俏丽讨喜,又知道她乃福星转世,都想将她留在宫中沾沾福气。
她也就顺势留了下来,想试试能不能从这些娘娘口中套出一些有参考价值的线索来,可终究这些久居深宫的女子说来说去还是那些无聊的闲话。
羡雪只好作别。她在宫中随意走着散步,看这皇宫与六年之前相比并无甚大的变化。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虽然这个季节早已没有桃花,但御花园依旧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
世间万物从不会因为一个渺小的沈凌烟的消失就了无生机,从前的她自以为是,觉得所有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她足够聪明,足够强大,可以轻松揣测人心,逆转战局,人人称颂喜爱,春花秋月皆随自己心意而动。
可如今才知自己不过尘埃,在至高皇权的打压之下,所有的挣扎都犹如蚍蜉撼树。
她一边走着,一边回忆起过往种种,从前的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幕幕都反复在她脑海里重演着。
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一处宫殿,抬头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内务府”三个大字。
她依稀记得内务府里有一间藏书阁,里面的书籍会详细记载历年宫中的人事调度。她忽然想起也许这里可以查到那具被替换的焦尸的身份。
既然死的不是皇后宫中那位因偷盗被贬斥的宫女,那具被烧焦的尸体真实身份又是谁呢?
她决定在记载中找找有没有她想要的答案。不过如预料一般,她很快就被内务府的太监拦住了。
“这位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擅闯!”
“公公,我认字,这里是内务府。”
这位太监一副拿腔拿调的小人模样,训斥道:“你知道竟还敢擅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乡野村妇竟敢在皇宫里横冲直撞!”
羡雪才不会被他唬住,镇定道:“你就算不认识我也不认得皇后娘娘宫里的这两位吗?”她指着身旁的宫女太监说道,“我乃受皇命在这宫中依照五行风水之术调配各种物品摆置,以为皇上和各宫娘娘祈福,还请公公您行个方便。”羡雪言辞虽简洁但却锋利,语气中带着毫不相让、不容置疑的冷静威慑。
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认得,这俩不是小安子和留香嘛,是他们俩还是你身上带了皇后娘娘的手谕吗?没有手谕,咱家不可能放人!”他瞪着一双目中无人的眼睛,一副故意为难的模样。
羡雪见他无动于衷,油盐不进,只好先礼后兵,大声呵斥道:“皇上口谕便不是圣旨了吗!你个小小奴才竟敢阻拦皇上皇后的运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要皇后口谕是吧,我这就去拿,不过你就在这等着皇后娘娘对你的责罚吧!”
本以为他会惧于皇后威严就放他们进去,可没想到他却更凶相毕露:“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抬出皇后来压我!我告诉你,你有种就把皇后娘娘亲自请来,我看她敢不敢罚我!”
羡雪暗忖,大概还是皇后娘娘平日里太过宽容大度,才纵得这些奴才真是一点都不怕她。
羡雪无奈,只好决定回皇后宫中请手谕。转身正欲走时,只听身后那位太监一声“哎哟”的呻吟,和冰冷狠绝的男声低吟:“你再敢诋毁她试试?”
这声音难道是……羡雪一回头,果然是祁肆夜,穿得跟索命阎王似的一身黑衣还散发着冷冽寒意,他一脚将那太监踢了有三丈远。
太监被他吓得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眼泪鼻涕横流,跪着磕头,不住求饶。
他左手提着那名太监,右手中他随身带着的那枚佩刀已然出鞘,正狠狠抵在那太监惨白的嘴唇之上。
“我现在就割了你这长舌的太监那不要命的舌头,看你还怎么敢在这宫中作威作福,”说着就用手掌狠狠捏开他的嘴,再将那锋利无比的刀尖向他嘴里灌。
太监惊恐万分地大喊着,腿下好似有黄色的尿液渗出。
其他内务府的太监听到这么大动静都着急忙慌出来看,见到是那连朝廷命官都敢当街斩首的杀神永王,别说出来帮腔了,吓得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算了,殿下。”羡雪镇静嗓音在气红了眼的祁肆夜耳边响起,女子温柔的手轻抚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婉言道:“我是进宫为皇上集福的,如若真因我见了血光,想必以后再想进宫就难了。”
她拍了拍他已有所放松的肩膀,继续劝道:“我通常只与人说话罢了,狗叫我向来不听的。他冒犯不了我,你再踢他两脚撒撒气便罢了吧。”
这要换做是以前的沈凌烟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会将胆敢不听话的太监提到皇上跟前让他狠狠责罚。
可现在的羡雪已没有当年的血气方刚,她自知宁折不弯不是什么好事,不必跟这些犯不着的人置气,她应该关注的是眼前的正事。
她感慨原来在这深宫中没有身份是如此寸步难行,从前那个走到哪都霸道横行的天之骄女沈凌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太监就能让她如此束手无策。
这宫中对沈家这样有背景之人来说才是充满欢愉的圣地,对普通人来说不过是阴暗血腥的囚笼。从前她的种种自在随心不过是靠着那一重重显贵的身份罢了。丢了姓氏,她在这宫中什么也不是,没有人会高看她一眼。
遇到这种不管是讲道理还是威吓都无动于衷的无赖,只认人不认理,即使洛羡雪也拿他没办法。
祁肆夜重重踹了那太监几脚,便牵起羡雪的手招摇地走进了内务府。
“你们俩在外面候着,不必跟进去。”祁肆夜白了皇后所派跟着羡雪的宫女和太监一眼。
“你怎么又回来了,早上不是已经走了吗?”羡雪看着眉头还未舒展的永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