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银川昼夜温差很大。
中午穿一件外套热得要死,早晚冻得哆嗦。
章文紧了紧衣领,呼出一大团白气。
对他来说早起就是一件难事,尤其还是早起跑步,简直是难上加难。
闹钟响起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把手机砸了。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让他深感身体素质太弱带来的劣势,看来从小受到的教育德智体美缺一不可是有一定道理的。
章文住的公寓走过两个街口有一条渠,这条渠据说唐朝时期就有了,还是一条古渠。
摆子上种了很多花草树木绿化搞得不错,还专门修了一条塑料跑道。
早上这里跑步的人不少,男女老少都有。
比如说刚才就有一个老汉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
交汇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身体素质不行啊,穿这么厚跑步不嫌热吗?”
听到这话章文有些不忿,本想反驳几句,可看到这老汉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短裤,刚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时候真是差远了。”老汉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当年在农村的时候,大冬天的都睡冷炕,全凭火力旺。我女儿也是,让她陪我去爬山,刚走几步就喘个不停。”
说完老汉还摇了摇头。
“大爷,时代变了,您年轻那时候有炕可睡,可我不一样啊,我生在好年代,没炕。”章文怼了回去:“而且我这第一天跑,身体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不是?像你一样光着膀子跑步感冒了咋办?”
“我看你长得挺壮实,人高马大的,结果是中看不中用么。”
一大早起来莫名其妙被人嘲讽一顿章文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法定退休年龄还是有点早,有这劲头应该好好回馈社会造福子孙,不然迟早闲出病来。
但对方上了年纪,他只能啥也不说自顾自往前跑。
老汉跟了上来和他并驾齐驱。
“不行啊小伙子,你这配速也差点意思,完全起不到锻炼的作用啊。”
这老汉怎么没完没了,章文把帽子套在头上,加快了速度。
这下耳根子能清净了吧,不让你见识见识你不知道年轻人的资本。
章文飞快地跑了一段后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老汉紧随其后。
“这就不行了?”老汉叹了口气:“我还想夸夸你来着。”
他好像非常失望的样子,说完就走了。
这老汉真吓人,章文虽然不敢自诩运动健将,可是全力冲刺却没能甩掉一个老头。
不过总算是不在他耳边叨叨了。
章文放慢步子走了起来,自己是大体重,跑步不能急,跑的太猛了容易伤到膝盖。
他一边走一边看,在这里锻炼的老年人不少,有打太极的,跑步的跳绳的,还有玩九节鞭的。
九节鞭?
这吸引了章文的目光。
一个老太太拿着九节鞭甩来甩去,不知道那鞭头有没有抽到什么东西,空气中传来啪!啪!的声音,还挺清脆。
旁边围了一圈老头老太,章文也凑到了跟前。
好家伙,刚才被人群挡住没有看到,老太太身后摆了一个武器架,上面放置着刀剑那些武器,里面有一把青龙偃月刀和一杆红缨枪。
这老太太会的挺多啊。
章文跟着围观了好一会儿,老太太耍的把式看起来并不是很专业,有点类似广播体操,跟电影里面演的完全不一样。
袁珊把刀留给了他,他除了劈砍之外完全不会用,本想看看这个老太太耍刀剑,回去了自己也照猫画虎的练一练,但是这广播体操式的教学实在是让他提不起兴致。
怎么看都觉得毫无杀伤力,对方随便拎根棍都感觉打不过。
章文转身刚准备走,就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听声音还有些耳熟。
“怎么,年轻人也喜欢看这个?”
他回头一看,嚯,原来是刚才嘲讽他的那个老汉,这老汉真是阴魂不散。
“我就随便看看。”章文实在懒得搭理他。
结果老汉又说了一句。
“这有啥可看的,没一点技术含量,还没我耍得好。”
听到这话章文停下了脚步:“您也会玩这些?”
老汉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那是当然,想当年我就是专门练这个的。”
“您年轻的时候也不兴舞刀弄枪了吧,还有专门练这个的行当吗?”
“有啊,曾经的武行到后来的戏班子,练的可都是童子功。”
“这么说您以前还是个武生?”
老汉点了点头:“我从小就学这个,跟着我师父混了几年戏班子,你也知道后来听戏的人越来越少,干这行连自己都养不活,然后我就不干这个了。”
“后来当了兵进了文工团,看过电影《芳华》吧?讲的就是我们那伙人。”
“没看出来啊。”章文倒是有些意外:“您以前还是个练家子。”
“那是,要不是后来改制我换了岗位,一天净弄一些没劲的琐碎小事,可能到现在还在台子上跳呢。”能看出来老汉脸上的一丝惋惜,好像想起了曾经的峥嵘岁月。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咱们普通人只能被时代的洪流拽着走。”
“现在就偶尔参与一下社区的老年团体节目,给他们当当指导,也算是没把这些东西扔掉,你现在让我劈个叉都没问题。”说着老汉就做出了劈叉的架势。
章文见状赶紧拦住了他。
“得,您快别搁这劈了,我信您说的,再劈出个什么好歹来我这解释不清了。”
“我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老头?”老汉瞥了眼他。
“像。”
“行吧。跟你小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别别别。”章文挡在老汉身前。
“我对这舞刀弄枪的确实非常有兴趣,如果您能给我展示一下顺便再教我两招那定是感激不尽。”
求人帮忙,态度必须端正,更何况这老汉看起来不太好相与,不多说两句好话恐怕搞不定。
“你?”老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章文:“你不行,你已经错过了练童子功的年纪,而且这么壮实,身体的柔韧度也不够,算了,还是别浪费咱爷俩的时间了。”
“别呀。”章文是真心想从老汉这边套出点东西来,有人教和自学完全是两种效果。
“您想想您这么多年学的这些技艺,如果不发扬出去,大家就都去学那些广播体操似的玩意儿了,这种真功夫岂不就失传了?既然您把这些当做自己毕生的爱好,想必也不希望看到它们失传吧。”
他们这一辈的人,总会把一些东西当成自己的执念,这武行上的东西,正是老汉割舍不下的一部分,章文这段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老汉听了以后确实有些动摇。
“你说的倒是不错,可就是…你这个体型确实有些困难啊。”
章文一拍胸脯:“难不怕,遇到问题要迎难而上,谁不都是从无到有,从不会到会的?您给我个机会,看我表现。”
“好吧。”老汉松了口:“那就给你个机会,今天没时间了,我孙女马上该起床了,还得回家给她做早饭,明天吧,明天早上我带你找个地方练练,看看你是不是学这个的料。”
“得嘞!”
章文内心实在欢喜,拜师学艺,行走江湖,为民除害,多么侠义的人生啊,每个男孩子都有一颗当大侠的心。
道过谢后老汉给他留了个号码,让他明天准时联系,说完就走了。
今天还算是有所收获,章文打了个哈欠,这会儿赶紧回去补个觉,然后得想想法子搞点钱了,再不搞钱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到家以后他直接瘫到床上。
大概快中午的时候才迷迷瞪瞪的被电话吵醒。
是租车公司打来的,提醒他今天到该还车的日子了,租车都是按天计费的,如果要续租得加钱。
他现在早已经弹尽粮绝,哪里还有钱续租,赶紧翻身起来洗漱准备还车。
刚推开门,手机又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孙兴,这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来今天打电话过来了?
“贵干?”
电话那头的孙兴听到章文这语气,知道上回出来玩扫了他的兴。
“没啥事,我新车到了,带你去跑跑山。”
“啥车,就你上次说的杜卡迪?”
“对咯!”电话那头的孙兴掩盖不住的兴奋:“你看我多够意思,新车刚到我第一个就联系你,给我个面子,等我去接你。”
“行吧。”
章文应了下来,兄弟换新车普天同庆,不给面子不够意思。
就是耽误了他去还车。
一天就是几百块,想想章文就觉得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