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走回去把弓箭还给了王全,沉默的回去继续拉着车往前走。
月光惨淡,路上红红白白,红的是血,白的是蛆和脑浆。
她走在路上犹如身在地狱。
或许她真的是在地狱,人没有了人伦纲常,没有了道德良心,没有了人性。
露出獠牙,变身为怪物。
可以把獠牙对准自己最为亲近之人,拆骨吃肉,连畜生都不如。
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又该是怎样?
她早已不在那个太平年代,就是抱不平,接受不了,她也得接受。
她看着漆黑的前方,一点光亮都没有,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像是把所有的郁气都给吐了出来。
没遇上她可以当不知道,但遇上了,她便送他去见他枉死的女儿吧,或许到了地狱里,他反而能找回一丝人性。
“我错了。”自从刚刚遇到那人之后一直没说过话的王全突然出声,几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王全眼睛看向躺在车上的妻子:“你是对的。”
“让孩子出来活受罪,还不如不出来。”
或许那个孩子也感应到了现在的这个世界有多可怕,他(她)太害怕了,所以选择自己走了吧。
李来眼眶一热,有些狼狈的抹了把眼泪。
身为母亲,她之前做下不要这个孩子的决定时内心何尝不煎熬,可是她不得不做下这个决定。
这世道活着实在是太难太难了,还是别来了。
但最终这孩子懂事的自己走了,没让她去做那个亲手抹灭她的人。
李盼儿叹了口气,看着坐在车上的龙凤胎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了,别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了,再不快点走,咱们都得死,然后沦为别人的盘中餐。”李昭冷声道。
没时间给她们在这想东想西,只有走快点再走快点,她们才能活下来。
在性命面前,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不重要。
第二天中午休息过后重新赶路之时,赵家的水就见底了,赵村长几次看着李昭欲言又止。
在到天黑之时,水彻底空了,牛也渴的不想动弹。
赵村长拉着老妻跪在了李昭面前,求她卖点水给他们。
老村长一辈子受人尊敬,临老了为了孩子们弯下了自己的膝盖和脊梁,只想为孩子们求一条生路。
李昭侧身避开了。
然后从自家桶里又分出来了半桶水卖给他,李盼儿原本百般不情愿,但看着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一对老人还是心软了。
看着李昭装水,直接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装吧装吧,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得了!”
赵村长脸臊的通红,千恩万谢的接过去,虽然是给了钱的,但是大家都知道,现在给再多的钱可能都很难买到一碗救命的水了。
“咱们今天走的快一点了,应该还有个两天就能到义兴县了,到时候就有水了。”李昭安慰李盼儿。
她空间里还有不少的水,等到义兴县拿出来一些就是了。
李盼儿气鼓鼓的,正想说什么,却见赵村长又匆匆的赶了过来。
她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别开了脸。
老头儿弯着腰,把一方染血麻布递给了李昭:“小李兄弟,我知道说再多感谢的话都是空的,我这儿也没别的可以给你的,也就有几个儿子几个孙子,你几次救我们一家人的性命,我都记在心里。”
“这个你收下,当个凭证。”
李昭接过那方麻布展开,眼中闪过惊讶。
上面一行行全是血字,写的是待到了安全之地,赵家儿孙卖身于她二十年给她做活。
李昭瞄向他的手指,果然见到上头有未干的血迹,他是划破了手指写下来的。
“我知道这个东西现在就是个空话,但我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表示感谢了,你一定要收下!”赵村长勉强露出个笑来。
受人恩惠无以为报,他也想不出其它的了。
这一张血书沉甸甸的,李昭看着面前形容狼狈,头发花白的老者,看着他双眼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行,我收下了。”
赵村长笑了出来,这下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往回走时,原本佝偻的脊背好似又挺直了几分。
这世上恩情最难报,他以儿孙二十年的自由报这救命之恩,能报一点是一点,只为无愧于心。
李盼儿看李昭看着赵村长的背影眼神复杂,便问那血书上写的是什么。
李昭把内容告诉了她们,李盼儿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该死的世道!”李盼儿红着眼睛唾了一口。
李昭把那份血书小心的收好放进了怀里,隔着衣衫都好似被烫到了。
赵村长是个聪明人,他以此为投名状,希望她不要抛下他们一家人。
但纵有小心思,儿孙二十年的人身自由也是下了重本的。
但有了这份契书,赵家才是真正的与她们成为了共同体,不再那么容易分割开来。
李昭接下了这份投名状,她确实需要可用之人。
赵村长读过书,也教了儿子孙子识字,这比起很多人都要强了,是可用之人。
“停!”
走到后半夜,前方的官道上传来了喊打喊杀声,李昭立马停下了脚步叫停了正在往前走的队伍。
“前面是怎么了?”李盼儿她们也都发现了不对劲。
但这乌漆嘛黑的,除了飘过来的声音外什么都看不到。
“别管怎么了,咱们先都别走了,等那边动静停下来再说吧。”
赶了一天的路了,筋疲力尽的,什么是非她都不想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