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舟是晚上回的谢家，悄无声息，也没有跟姜妩打招呼，直接进了卧房。
“她这么早，就睡了？”
两间卧房的阳台是并列的，虽不互通，房间里的光透出来，也能清楚的知道，对方房间里，有没有熄灯。
这会儿，那边是暗的。
“明知道远离她才是最佳选择，竟然还是鬼使神差，决定搬回来了......”
谢闻舟也弄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直觉得胸口有些闷。
“到底是谎言，还是真的.....我迟早会弄清楚。”
往沙发上一坐，谢闻舟长舒一口气，仰头靠着枕头，闭上了眼。
脑海里思绪纷乱，即使在想别的事情，也总会莫名闪过姜妩的脸。
“嘶.......”
谢闻舟睁眼，微微烦躁，内心无法保持平静，他对姜妩，是不是有些过分在意了？
“大少爷.......”
阿四轻轻打开了房门，顶着一身疲倦进了屋。
“查的怎么样了？”
谢闻舟不自觉坐起身，压下心头的期待，阿四走到阳台边，动作利索地拉上移门，合上窗帘。
“一个月前，那次下药，是谢闻祈跟谢知秀的手笔，跟姜妩确实没有关系。”
他压低了声音，明知道隔壁不可能听到，还是有些小心。
“大少爷，你真的怀疑，在酒店给你下药春风一度的女人，是姜妩？”
阿四表情古怪，大少爷这种想法，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和变态。
但想着自家少爷好不容易对女人有了兴趣，他连谢夫人这个称呼都改了，生怕刺激到谢闻舟。
见谢闻舟不搭理，阿四收敛神色，老老实实开始汇报。
“我都查了，她是董事长资助过的学生没错，董事长病重最后两个月，她也确实一直陪在医院，几乎是寸步不离，这些医院的人都可以证明。”
阿四高价请了私家侦探，查了好些日子，总算有了确定的结果，心里也松了好大一口气。
从包里的文件袋中，拿出一沓照片递给谢闻舟。
“姜妩小姐长得漂亮惹眼，当时医院很多人，对她印象都很深，评价也很不错。有很多人私下猜测，以为姜妩是董事长的私生女，还夸赞她有孝心.....”
谢闻舟接过照片，看了几张，很多都是旁人偷拍的视角。
少女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有的是在病床前削水果，有的是在走廊间端着吃食，还有的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无人的楼梯间阶梯上。
又或者，是推着坐轮椅的谢青延，在花园里散步。
阳光下，眉眼低垂的少女，面色苍白，透着破碎和疲惫......
“一张都没有在笑......”
谢闻舟看着手里的照片，微微出神。
几十张照片翻看下来，少女没有一张是在笑着的。
也许这些旁人视角的照片，窥探偷拍的瞬间，才是真正的姜妩。
看起来，悲伤，沉静，又孤独。
没有刻意流露的柔弱，没有无缘无故就哭得梨花带雨，惺惺作态.....也没有故作无辜单纯。
而是像一面幽静的湖水。
让人无法一眼望到底，有些神秘，又有些.....温柔的平静，和悲伤。
这些强烈的质感，从少女身上透出来。
让人难以忽略。
“大少爷，也许那晚你被下药意识不清，认错了人.....按时间来看，她不可能那晚出现在酒店的。”
“连医院的护工都说，董事长病重离不开她，几乎睁眼看不到她就会闹，她绝不可能有机会，跑到酒店去，还跟您......有些什么。”
阿四就差说，大少爷你是不是生了什么妄症。
“谢夫人长得这么好看，是个男人都难免心动，大少爷你要是有想法，又觉得道德上过不去，我也很理解......何必揪着这个事，强行去找关系。”
谢闻舟心底那股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他皱眉看了阿四一眼：“我是被下药了神智不清，不是眼瞎了，她们俩那么相像.....”
这话还没说完，他想起姜妩那句话，是不是代入她的脸，想了些坏事情.....一时又说不下去了。
算了，他也没有证据。
他记得那夜对方的强势，居高临下，也记得自己的狼狈，和溃不成军。
和柔弱的‘谢夫人’毫不相关，和照片里沉静悲伤的姜妩，也全然不同。
“可能我真的吃错了药，不然为什么会在灵堂见到姜妩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熟悉，认定她就是那夜的女人？”
谢闻舟笑意微涩，他相信自觉，却也忍不住会自我怀疑。
“我都打听了，张叔说的那些，倒也没骗您。”
“姜妩小姐出身孤儿院，一直拒绝被领养，自己到处打工赚生活费和学费，后来是董事长资助，日子才没有那么苦。”
阿四说着，有些怜惜起来。
“姜妩小姐这个年纪，本应该上大学，根据我们查到的，她学习优异，是妥妥的尖子生，两年前保送了z大，心理专业，却在入学不到一月，大病了一场。”
“之后便一直处在休学状态，之后能查到的信息就几乎没了，这两年，姜妩小姐是怎么度过的，也不清楚。”
“不过，我们查到，休学办理，是董事长让人去给她办的.....”
谢闻舟听到这，皱了眉头，张叔说两人交往了一年，但两年前姜妩明明可以有自己的人生，有更好的发展，却突然休学了。
生病是真是假无从判断，谢闻舟甚至怀疑，是谢青延强制的，为了把一个即将拥有自己未来和前途的小姑娘，绑死在自己身边。
确实像谢青延能做出来的事情。
“董事长病重后，脾气难免古怪，连举行婚礼，都是他自己私底下，强撑着病体，要跟姜妩小姐结婚的。”
阿四说完叹了一口气。
只觉得董事长作孽。
“实话说，董事长这么做真的有些自私，姜妩小姐，年轻漂亮，学习优异，即便孤儿出身，在那样优秀的大学圈子里，也肯定少不了同龄男孩子的喜欢。”
“和一个家世不错又优秀的人结婚生子，度过美满的一生，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阿四看了谢闻舟一眼，对方皱着眉头，对这句话并没有反驳。
“外面估计都会觉得她贪慕虚荣，有这样的名声，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总归不好听......即便未来想嫁给别人，也很难找到真心待她的。”
“要么图她的美色，要么图她继承的遗产，如今还怀了身孕，想跟谢家割席，只怕更困难。”
“谢闻祈跟姑小姐，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阿四是真的为姜妩担心。
人总是会对那些美丽弱小，容易被轻易摧毁的存在，生出强烈的保护欲。
“......”
将照片放在了茶几上，谢闻舟内心的拉扯感越发强烈。
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憎恨别人的算计，怀疑她别有用心。
可一旦知晓了一星半点，连讨厌无法变得单纯，甚至还会生出怪异的不平，姜妩本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继续去查，查她在孤儿院的资料，还有上学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他低声说了一句。
“是，大少爷。”
阿四离开后，谢闻舟再次拿起了照片，一张张翻看。
那夜的混乱记忆，他确实没办法确认......
“到底是她和姜妩眉眼相似，带来的错认，还是......我压根记不得脸，只是看到姜妩，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她这样的一张脸。”
谢闻舟轻声呢喃，随即又摇了摇头。
“那个女人身上的狐狸胎记，不可能是我无中生有的幻想......如果姜妩身上也有呢？”
谢闻舟看着照片上少女的脸，唇角紧紧抿成一线，如果那夜的人，是姜妩......
“我可以原谅她的算计，也可以在谢家遗产之争中，护住她。”
得到这个结论，谢闻舟神情微僵，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是短暂的纠缠，他却在心底期盼着，那夜算计他的人，就是姜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