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灯台上爆开一朵灯花，苏婉的手指悬在军粮账册摹本上方，孔雀蓝丝线在舆图纹样间游走成诡异的脉络。
林恒用匕首挑开她发间落雪，刀刃映出窗外蓝雪簌簌：\"三年前军粮案，五日前柳叶镖，昨夜蓝雪示警——都是孔雀蓝。\"
\"腊月廿三。\"苏婉突然攥住他握刀的手，指尖划过虎符断痕，\"边关押送军粮的虎贲卫，每年腊月廿三都会在盔甲系孔雀蓝绦。\"铜镜里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那位死在八卦馆后巷的御史，指甲缝里也有这种丝线。\"
寅时的梆子声混着雪粒敲打窗棂，林恒突然将人抵在妆台前。
妆奁暗格里残缺的虎符硌着苏婉后腰，他咬开她领口盘扣时，舌尖卷走她锁骨上的蓝雪：\"明日申时三刻，城南义庄。\"
* * *
王捕快在卯时初刻拦住苏婉的马车。
他蓑衣上结着冰凌，腰间铁尺撞得官牌叮当响：\"苏姑娘莫为难在下，这半月京城命案频发，您还是少去是非之地。\"
车帘缝隙里闪过孔雀蓝衣角，苏婉将暖手炉塞给王捕快：\"听说令堂的风湿又犯了？
前日太医院配的艾草膏...\"她突然噤声，盯着对方靴帮处几点蓝雪融化的痕迹——那分明是八卦馆特制的靛青染料。
当马车碾过朱雀街青石板，戏子小红战战兢兢从夹层爬出来。
她水袖里藏着的账簿沾着胭脂香：\"那日二小姐让奴在《锁麟囊》里加段唱词，奴亲眼见馆主往账簿摁火漆印...\"少女突然尖叫着蜷缩，半截孔雀蓝丝线从她发间垂落。
相府偏院的梅枝压着蓝雪，二小姐将茶盏砸向跪地的丫鬟：\"那个贱婢也配查案？
不过仗着爬了世子的床！\"瓷片溅到苏婉绣鞋前三寸便再难近身——林恒留下的暗卫正在廊下磨刀。
苏婉抚过窗棂上凝霜的孔雀蓝丝线，忽听得瓦当轻响。
暗卫掷进来的密信沾着八卦馆特有的沉水香，信上朱砂绘着的虎符纹样，正与三年前父亲私通敌国的伪证如出一辙。
申时的义庄飘着药渣苦味。
八卦馆老板捏着紫砂壶从棺椁后转出时，苏婉正用银簪拨弄尸体指尖的孔雀蓝纤维：\"馆主可知边关战马吃了掺孔雀石的草料，蹄铁会烙出虎符纹？\"
林恒的剑锋突然挑开老板衣襟，心口处狰狞的虎头刺青泛着靛蓝。
苏婉举起从戏子处得来的火漆印重重按下去，刺青竟与军粮账册的印鉴严丝合缝。
\"难怪能仿制虎符。\"她将染毒的蓝血灌进对方喉间，\"三年前你为二小姐伪造我父亲通敌证据时，可想到孔雀石粉遇热会渗入肌理？\"
戌时的八卦馆挤满义愤百姓。
当苏婉抖开那幅用孔雀蓝丝线绣着的边关布防图，林恒在二楼雅间转动机关。
暗格中坠落的军粮袋砸开时，霉变的米粒间赫然混着孔雀石碎末。
\"诸君可知为何战马频频倒毙？\"苏婉剑指面如死灰的馆主，\"这毒物能让马蹄生疮，正好掩盖私换军粮的勾当！\"人群中的王捕快突然暴起，铁尺劈开柜台后的暗门，成箱的火漆印滚落街头。
子时的更鼓声中，林恒在马车里为苏婉包扎被火漆烫伤的手腕。
她鬓发散乱地靠在他染血的胸膛，没看见男人凝视她时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日在城郊竹林，他本已抓住真正的幕后之人，却在听到苏婉遇险的消息时松了剑柄。
此刻蓝雪停歇，月光照亮苏婉沉睡的侧脸。
林恒用指尖虚虚描摹她眉间褶皱，忽然想起昨夜她发现心口旧伤时瞬间通红的眼眶。
妆奁暗格里的虎符还在隐隐发烫，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正文）
铜漏滴到寅时三刻，林恒将苏婉抵在沉香木雕花榻上时，缠枝牡丹的暗纹正硌着她后腰。
方才在八卦馆沾染的沉水香还未散尽，此刻混着他衣襟间染血的铁锈气，竟催生出诡异的馥郁。
\"疼吗？\"他含住她耳垂上凝结的血珠，指腹碾过她腕间被火漆烫伤的月牙痕。
苏婉的回应被揉碎在突如其来的吻里，孔雀蓝织金裙裾扫落了案头青瓷瓶，三年前那枚残缺的虎符从妆奁滚落床沿，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林恒的掌心覆上她心口旧伤时，苏婉突然咬破他的下唇。
血腥气在唇齿间炸开的瞬间，她望见他锁骨下方转瞬即逝的刺青——分明是半枚靛青虎符纹样，与八卦馆老板心口的虎头刺青严丝合缝。
\"别动。\"他忽然扣住她欲探向暗格的手，带着薄茧的指尖顺着脊椎滑入散乱的衣襟。
苏婉在情潮翻涌的间隙听见机关转动的轻响，妆台铜镜映出暗格里新添的密信，火漆印上竟烙着御前才有的蟠龙纹。
五更天的梆子声穿透茜纱窗时，苏婉披着松霜绿斗篷立在滴水檐下。
廊下暗卫呈上的证物匣里，戏子小红的翡翠耳坠正压着半幅染血的边关布防图。
她摩挲着耳坠内侧细微的划痕，突然想起昨夜林恒情动时颈侧闪过的金芒——那分明是御前影卫才有的玄铁鳞甲反光。
\"姑娘，二小姐院里的腊梅开了。\"贴身丫鬟捧着缠枝莲纹铜盆过来，盆中漂着的孔雀蓝丝线突然开始溶解，将清水染成诡异的靛青色。
苏婉猛地攥住丫鬟腕间的翡翠镯子，镂空处卡着的胭脂膏里，赫然混着御药房特供的孔雀石粉。
午时的日头照在朱雀街青石板上，苏婉的绣鞋踩过八卦馆门槛时，正撞见王捕快在查封成箱的火漆印。
那些本该刻着虎符纹的铜印，此刻在阳光下竟显出细微的蟠龙鳞片纹路。
她弯腰拾起半枚碎裂的印鉴，断口处渗出的靛青色液体突然灼烧指尖——与昨夜林恒锁骨刺青渗出的药汁如出一辙。
\"苏姑娘当心！\"王捕快的铁尺突然劈开她鬓边飞过的柳叶镖。
那抹熟悉的孔雀蓝掠过檐角时，苏婉看清镖身上新淬的毒——正是三年前毒杀御史的牵机药改良配方。
暮色四合时，苏婉在王府藏书阁翻到半卷《异域矿物志》。
烛火将孔雀石图谱投在描金屏风上，林恒的影子恰好笼罩住其中一行小字：\"靛青遇龙涎香则显蟠龙纹\"。
她猛然回头，正撞见他松开的领口处，刺青边缘残留着御赐龙涎香的痕迹。
子夜的梆子声惊飞栖在滴水兽上的寒鸦，苏婉攥着那枚染毒的柳叶镖推开林恒的房门。
月光透过茜纱窗照在案头密信上，未干的朱砂正顺着\"东宫\"二字往下淌，像极了三年前父亲在诏狱吐出的那口血。
菱花镜突然映出林恒的身影，他带着边关风沙气息的披风裹住她单薄肩头。
当他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睫上时，苏婉听见自己发间玉簪迸裂的轻响——那里面藏了三年的砒霜药丸，正滚落在绘着蟠龙纹的密信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