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蒙下了马,伫在门口等玉骨的回应。
小然没那么守规矩,直接推了门进来。
她扛着一个包裹,进了门直接走到玉骨身边,将那包裹放下,道:“主人让我拿给你的。”
玉骨解开包裹,见是一个大氅和两套丝棉质地的常服,心头一暖。
如今已是仲秋,主人的冬衣她还没有做呢,倒是要劳烦他处处惦记自己,随即决定武蒙这件事,她要加快处理。
“武蒙,你进来。”
武蒙这才走了进来。
“坐!”
武蒙恭敬坐下。
玉骨将两卷竹简递给武蒙,他接过来,翻开看时,神情先是一顿,然后眉蹙的越来越紧,眸光也越来越冷。
小然也坐下,从桌上的篮子里拿了个山果,咬了两口,看着武蒙那张在愤怒与幽怨间瞬息变幻的脸,
“你脸干嘛这么难看,家里死人了?”
“小然,闭嘴!”
话音刚落,玉骨怒斥了小然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然吓了一跳,猛然懵在原地。她晃了晃身子,翘起二郎腿,一副“哎呀我去,怎么回事”的表情。
从跟武蒙见第一面开始,她就知道这个人不服他,于是处处看他不顺眼,虽然认识他没几日,也是不妨碍她处处跟他作对的。
临来的时候,骁违还特意叮嘱她道:“武蒙是玉骨的心腹,也是她指定的申屠氏的大将军,你没事不要惹他。”
小然动不动就挑衅武蒙,武蒙又打不过她,她一言不合就要揍人家,一副山野丫头的做派,如此行径,不管站在哪方面,都会让小妖精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小然觉得有点天塌地陷的感觉。
默幽山时她就是姑奶奶一样的存在,听说这个武蒙才跟着玉骨姐混了一年不到,碰不得就算了,说也说不得?
不过她又哪里知道,人家是真的家里死人了!
小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不屑又忿然的咬了两口果子,那股狠劲儿就像是野狗撕咬着猎物的生肉一般。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小然啃着果子磨牙的声音。
一盏茶的功夫后。
玉骨打破沉默道:“我答应过会替你作主,索宴的人办事效率低了点,我也没想过会等到现在。虽然我怀疑还有更多事与他有关,但是不等了。”
片刻的寂静,武蒙没有说话。
眼下查到的这些足够要圭末的命,但还有几件事没有头绪,若是能查到更多的事,对大首领的改制有利,或者能彻底除掉她想扳倒的那部分势力也说不定。
这一点他心里清楚。但是他很想现在就杀了圭末。
“是属下的不是,让大首领为难了。”
武蒙最终没有回绝,这件事的后续,大首领不必再指望索晏的人,没查清的事他以后会继续查,大首领要办的人,他来办。
更重要的是,他想尽快打听到武悦的下落。
寒肖带着骁卫军把索宴的宅院围了起来,但凡与索宴走得近的人,家门口都多了人把守,索宴在外面办事的下人也都抓了回来,将所有的人控制好的时候,已是晚上。
索宅内火把通明。玉骨和武蒙走进大门,后面还悄悄跟着来看热闹的小然。
明堂中间地上,堆着几个人,他们手脚被绑,瘫坐在那里,这几人都是关键人物。
圭末新娶的小妾尤淑坐在一旁,她身形娇小,媚眼如丝,柔弱无骨,两手绞着帕子显得有些紧张,眼珠儿却转来转去,脑子不断思考,揣摩着今夜过后的各种可能。
地上跪着,被寒肖亲自押着的那个人,头被压下,却恶狠狠的抬起头看着前面。
待玉骨和武蒙走过来,他看清了玉骨的容貌,眼中掠过精光,狡黠一笑。
“大首领,这人便是尤伶。”寒肖道。
随即一个骁卫军搬来一把椅子。玉骨坐了。轻蔑的看了那人一眼。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否则我就杀了他。”
玉骨指了一下尤淑,冷声道。
她余光瞥向尤淑,留意着她的反应,只见她原本攥着帕子的手瞬间握的更紧,薄唇轻抿。
尤伶神情倒是没有半分变化,一直盯着玉骨。
“你问。”
“你在索府多久了?”
“十年。”
十年,他进府时,圭荷还在,圭荷死了九年了,是在尤伶来后的第二年。
“你是巽疆人吧?”
尤伶愣了一下,他眼窝深,唇薄颚宽,是多数巽疆人的样貌特征。
一个小麻花辫在发髻上盘了一圈,手腕上带着红绳穿的石珠,石珠上刻着他的名字,这是巽疆人的习惯,他虽然已经在索府上十年,这些习惯却没有变。
尤伶知道这事瞒不过去,道了声“是!”
为了给主人画万疆图,玉骨的足迹也曾踏过巽疆数遍,还目睹过几次巽疆与前朝的争斗,那红绳石珠手串她知道,那是巽疆的武士和士兵特有,为的是他们死在战场上或在任务中殉职,有人替他们收尸的时候,知道他们是谁。
他如此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保留巽疆人的习性,一是申屠氏没落,圭末在申屠氏猖狂,以前无人敢管,再有一种可能,此人一直往来于申屠氏和巽疆,也一直都是巽疆的人。
“那你一定知道圭荷是怎么死的?”
暗契们打听到的消息是,尤伶打进索宅的第一天,地位就不一般,除了管家外,便属他地位最高,说了最算。
尤伶看了一眼武蒙,诡异的笑着,他其实有几分遗憾。
这小子武力好,也命大,在他身上,他失手了两次。
尤伶知道玉骨想问什么,更知道她是在为谁撑腰办事,他看着武蒙的眼神,有几分挑衅之意。
“巽疆有一盅方,名唤偶人,取宿主一物,放入盅虫中吸取宿主气息,再将虫卵放入宿主饮食中,或汤、或水、或饭食,每日一次,九九八十一天,虫卵在宿主体内被养成盅虫,宿主便会受蛊虫蛊惑,被下蛊之人驱使。”
武蒙面色如铁,心又沉了几分。
尤伶是想告诉他,阿母就是被这种蛊害死的。
“盅是你下的?”玉骨问道。
尤伶哼了一下,这位娇媚冷艳的大首领似乎不太瞧的起他呀,这种事也需要他亲自做么?
“盅方是圭末用五个珠从我这里买过去的,类似这种小事,向来都是他找别人办。”
玉骨眼眸一沉:“所以圭荷是你害死的。”
尤伶即刻反驳:“大首领,话不能这样说,圭末为买一盅方肯出五个珠,就算我不卖给他,别人也会卖给他。再说我又不知道他要给谁下蛊。”
他虽然不指望在这个大美人心目中是个好人,但也不能给他乱扣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