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弈目光一闪，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乾：“难怪传言说陈公子镇得住战场，又安得了百姓，瞧这手泡茶的功夫，倒是让人很难怀疑有什么能让公子乱了分寸。”
陈乾动作微顿，随即递上了一杯热茶，并没有接韩弈的话，而是淡淡地说道：“韩大人说笑了。”
“我不过是个粗人，偶尔做些小事，没您说的那么厉害。”
“反倒是韩大人阁下，还劳烦您大老远跑到这偏僻的地方，陈某有些好奇，这一趟，是为什么而来？”
他一边说，一边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动作自然得毫无破绽。
但那双眼睛却直直盯着韩弈，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压迫力。
韩弈抿了一口茶，但那股淡香还未完全散开。
他已经将茶杯放下，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陈公子既然这么问，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说实话，我来这儿之前，在街头巷尾听了不少有意思的消息。”
“哦？”陈乾挑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无太多波动，但心中却猛然警觉。
韩弈的试探还在继续，这一场“交锋”根本容不得丝毫懈怠。
他缓声问道：“不知韩大人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消息，倒也说来听听。”
韩弈将斗笠摘下放在桌上，目光眯了眯，似乎在酝酿什么：“有的百姓说，陈公子您是个豪气干云、仗义为民的好人。”
“可有些人却说，您是李城主身边的得力人手，甚至有人说。”
“您和城主的关系密切，未必这么简单。”
这话一出，空气似乎都静了下来。
一旁的李浣花瞪大了眼睛，刚想插嘴，却被陈乾一记冷淡的眼神压了下去。
她撅了噘嘴，终究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陈乾沉默了片刻，仿佛是在回味韩弈话里的意味，又或者是在权衡如何以最简单的话回应。
他微微抿唇，唇边带出一点无奈的弧度：“韩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我不过是个被流放到边境的落魄之人，又谈什么‘关系密切’？”
“恐怕这些流言，也不知是何人传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
任谁听到，都仿佛觉得他不过是在苦笑自己命运飘零，而这种看似谦恭的姿态，却让韩弈一时间摸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流放？”韩弈挑了挑眉，语气里满是一种意味深长的幽深，“一个被流放的人，竟然能得李城主如此倚重，还在宁川做出这么多事情。”
“不得不说，陈公子，您在我眼中可不是普通的流放之人。”
陈乾闻言，只是沉默了一瞬，随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说道：“韩大人，您觉得我有能力和城主‘同流合污’？那可未免太抬举我了。”
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但却藏着一丝警告意味。
他在暗示韩弈，不要轻易用“同流合污”这样的词来试探。
韩弈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冷光，但转眼间却又收了起来。
他知道陈乾的话里有漏洞。
一个真正被流放的人，又怎么会在宁川活得如此风生水起？
可问题是，他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陈乾和城主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但正因为如此，韩弈的兴趣却愈发浓厚了。
“陈公子，”韩弈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似乎毫不在意的笑容，可语气却越发透着一种暗藏的试探。
“我这次前来，不是针对谁，或者针对什么。”
“我只是负责查探边境情况，消除隐患。”
他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
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陈乾的脸：“而陈公子，我总觉得，您身上藏着不少……秘密。”
这句话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仿佛是故意试图激发出陈乾的情绪反应。
但陈乾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瞥了韩弈一眼，语气依旧云淡风轻：“秘密？”
“韩大人，您这话可就过了。”
“我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有什么秘密可藏？”
“呵。”韩弈低笑一声，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陈公子，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百姓看不见，但瞒不过有心人。”
空气逐渐凝固，像无形的网一般渐渐收紧。
韩弈盯着陈乾的表情，没有放过一丝细节。
他话里的挑衅本就刻意为之，但陈乾的云淡风轻却堪称滴水不漏，这让韩弈心中暗叹：这个男人，真的是个被流放的“普通之人”吗？
但就在一时间僵局未破的时候，一阵香味从灶台飘了出来，浓郁却不刺鼻，带着本地菜肴特有的醇厚。
这香味仿佛一把无形的钥匙，轻轻插入了紧绷的沉默氛围中，画风骤然一转。
韩弈不由自主嗅了嗅，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陈公子，你这屋子虽简陋，却连烟火气都别有风味。看样子，是在做饭？”
陈乾闻言，盯着韩弈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眉头轻挑，不动声色地说道：“小院没人伺候，全靠自己动手。”
“不如韩大人留下吃一口，尝尝看，我的手艺，是否如传闻那般藏着秘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既是接起了来自韩弈的试探，也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掌控权。
陈乾的每一句话看起来平平无奇，可话里显然藏了刀子。
韩弈一怔，随即笑出了声：“好啊，既然陈公子盛情相邀，那韩某就斗胆尝一尝。倒要看看，陈公子的厨艺，是否真如用兵布阵般精妙。”
“那大人就拭目以待吧。”陈乾话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但看得出，他已经打定主意，在饭桌上继续稳住场面。
他说完，便转身走向厨房。
灶火上的汤已翻滚得沸腾，他一手拿起木铲。
一手将刚起锅的菜肴装进备好的青瓷盘中，动作从容有序。
偶尔瞥见站在旁边一脸纠结的李浣花，他忍不住低声提醒：“还愣着干嘛？去拿碗筷。”
“哦。”李浣花有些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但还是乖乖照做。
她一边拿碗筷，一边小声在陈乾耳边抱怨：“真是的，明明我还没吃上一口，凭啥让那什么韩大人——”
“少废话。”陈乾冷冷打断她，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摆设。
顿了顿，补充道：“记得多拿一副，别怠慢了咱们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