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沉。
秦孤猿面沉如水,同行众人焦躁不安,议论纷纷。
猎杀妖兽的一百五十人已离开近三个小时,无一人回归。
傻子都能想得到外出的人肯定遇上了麻烦,只是没人敢说出口。
期间,秦孤猿带来的七剑府弟子多次恳求外出寻找,全被一口拒绝。
不是秦孤猿不想派人,而是他嗅到了危险气息。
军方派来的通讯兵一直无法和友军取得联系,就连前指总部也一样,仿佛整个入北军队陷入了无线电静默。
远山深处刮来一阵极其寒冷的风,同时带来了淡淡的雾气,紧贴着地面从四面八方向山坡推进。
秦孤猿眉头皱得更紧。
阴暗天色下,雾气呈现出死灰般颜色。
符丹宗长老姜春林似乎也察觉到危险,神情凝重,说道:“秦掌门,看来妖兽不是无脑。”
聚过来的雾气不知是何物形成,看似如烟轻淡,却连神识在其间也无法渗透。
姜春林主修神识符术,感受的最为清晰。
寻常雾气不可能阻挡神识,只有大神通者刻意布下的迷阵,才有这种效果。
流泽宗长老崔颜微微挑眉,走到秦孤猿身前,脚下阵纹随衣摆飘扬而震动。
他就是此行受重点保护的十二人之首,也是此次破坏空间裂缝通道阵法的主力。
其余十一人皆来自昆仑相关的下宗分支。
“事情不简单,莫非有人泄露消息。”
秦孤猿摇头,“难说,搞出这场危机的始作俑者渗透华夏多年,篱笆扎得再严,难保内部没有蛀虫。”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以秦孤猿为中心渐渐聚拢,唤出各自护身法器。
雾越来越浓,先是稍远一点的树林被浓雾遮挡,然后连山坡下的农田也从视线消失。
夜雾遮住了所有,迷雾中响起沙沙声,听上去既像有人穿着拖鞋拖着地走路,又像数不清的蛇虫鼠蚁在啃食农田中干枯的作物,相当密集,而且越来越近。
浓雾后面究竟是什么?
没人知道。
先前还哭着闹着猎杀妖兽挣机缘的“年轻人们”,脸色煞白,肌肉控制不住的颤抖。
甚至有人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夜色里响起破空声。
一名负责保护阵师的修士一刀挥出。
刀光一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溅起很多泥土,落在崔颜脸上。
向来有洁癖的他也忘了伸手去擦。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被劈成两半的物件上。
人头。
劈成两半的人头。
脖颈以下完全没了,断口粗糙,皮肤都变了形,感觉是被人生生从脖子上扯下来的。
整张脸劈成了两个半边。
依稀能分辨出这张脸原本的模样
“混玄门掌门白春学。”
人群中有人叫出了人头主人的名字。
混玄门只是二流山头,还是排末尾那种。
白春学境界也不高,假丹境。
不过,在这群乌合之众当中,也算得上矮子当中拔尖那类。
紧接着,破空声接二连三。
这次众人不再用刀去劈,各自展开法器,将飞过来的人头一一挡住。
“韦彪。”
“史载祥”
“曾雪。”
……
加入修行者兵团的人多少有几个熟人,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叫出,山坡上已堆了大大小小百多个人头。
坡脚迷雾中,仿佛有数十只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姜春林捏了个术诀,几张符箓破雾而去,半途中迅猛燃烧起来。
火光中,数百支利箭破空。
浓雾中悉簌声不断,又有几声刺耳的鸣叫,既不像鸟叫,又不似兽鸣。
利箭去势未消,也不一味走直线,在浓雾中继续穿行。
不知为何,带着雾里的寒意,飞矢的速度似乎更劲,尖锐的破空声,响彻山脚平原。
“好一手雪流箭。”
崔颜赞了一句。
蜀山剑修为尊,非剑修非但不入祖山,即便在下宗、支脉也难有出头。
昆仑不同,讲究百花齐放,除宗主要求必须激活生机特性之人接掌外,其它要求并不高。
因此昆仑门人眼光都挺不错,对各门各山道法的了解也远胜别家。
能得到昆仑门人赞誉,姜春林脸上浮现笑容,说道:“妖兽不过如此,看我去杀上一阵。”
秦孤猿想劝,刚张嘴,姜春林已冲了出去,冲进了浓雾。
数十张符箓祭出,身体周围宛如围绕着符箓长河,符胆灵光点亮,灿若星辰。
明亮的灵光照亮了方圆数十丈。
数百头妖兽现出身形。
看上去并不是太强,有的甚至不如散落华夏各地某些肉身强悍妖兽。
此时的姜春林就像黑暗中的灯塔。
几张符箓迭出,火蛇电光闪耀,周围顿时倒下一片,肢体支离破碎。
受其鼓舞,刚刚还士气低落的军队如同打了强心针,数百名修士一齐叫好,又有两三百人紧跟姜春林杀进浓雾。
一时间,血肉乱飞,惨叫声不断,大批妖兽如稻田中成熟的稻草,成片成片倒下,摧枯拉朽。
秦孤猿并没动。
崔颜也没动,张开双臂拦住了身后其他十一名阵师。
而负责保护阵师的护卫们也冲了出去。
这些护卫大多来自蜀山分支外门,虽非全部剑修,却在宗门一贯直来直去的主张下,性烈如火,哪肯甘居人后。
秦孤猿也无法阻止他们,毕竟这些年轻人不在七剑府门下,跟他不熟。
不知道是因为修行者攻势太猛,还是领头的姜春林符箓术太过强大,不畏死的妖兽们开始后退,退进浓雾,不敢靠近。
迷雾太重,诸如姜春林那般境界的人毕竟少数,法器光芒无法完全驱散,很快几百人陷入雾中。
人们望向四周,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声音。
那是震天的喊杀声,是开山裂石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妖兽难听的惨叫声。
但夜色里的浓雾中妖兽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听着雾里的声音,闪烁的流光,秦孤猿很是担心,几次都想冲出去,想着他的任务,强行忍住。
雾里的声音越来越密,渐行渐远,浓雾重新覆盖山脚。
“不对,妖兽在耍诈。”
秦孤猿再也忍不住,祭出飞剑,扯出一条雪白长线,破雾而去,撕开浓雾一角,贯穿一头身形巨大的四足兽头颅,带出一缕绿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