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的恭维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坐在大殿上的群臣开始互相夸赞起来,当然夸的最多的,除了康熙就是大阿哥胤禔了。
康熙心里正美着呢,冷不丁听到胤礽的心声,心里疑惑。
明珠只能蹦跶半年了?几个意思?
‘不对,确切来说是一年,毕竟老头子调查他和余国柱贪腐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呢。’
胤礽撑着下巴,看着明珠和胤禔春风满面意气风发,心中不免又叹了口气。
‘老大虽然没脑子,但对待明珠倒是有几分真心,为了他甚至寒冬腊月里都要跪在乾清宫求情……都是缺爱的娃啊,这宫墙里头的皇子皇女,哪个不缺爱,为了博得老头子的关注拼了命的表现自己,可惜成功的没几个。’
其实在他看来,就纳兰明珠和余国柱两人干的那些事砍头十回,全家抄家流放都够的,但谁让明珠出身满族且是纳喇一族的族长呢,最后死的只有余国柱这个怨种。
康熙抿唇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宫里头的孩子都缺爱,他不止一次听到过胤礽这样说,每一次都不怎么好受。
所以这段时间,康熙尝试着去亲近他的儿女们,从他们眼中看到震惊和孺慕参半的时候,康熙就忍不住心虚和愧疚。
那种感觉,他好像只在表妹佟佳氏身上体会过。
原来胤礽所言都是真的,孩童时期才是最容易建立信任的时间,他却只把生了他们当做一种恩赐,从未考虑过要与他们亲近。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啥,这年头多少人饭都吃不饱,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躺着睡会儿觉。’
康熙眸底略过一丝无奈。
经过这么多天的试探,康熙也大致搞明白了胤礽为何这么没有斗志。
不就是因为上辈子奋斗了 几十年,到头来没能如愿坐上皇位不说,还死在了所有人前头,甚至……死在了他这个阿玛的前头。
但胤礽上辈子真正的死因是什么,他到现在也没能试探出来。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原因,否则胤礽对待皇位应该不至于这么倦怠。
这满宫上下,胤礽也就对玛嬷和皇额娘态度亲近一些,哦,对几个弟弟的态度也还可以,但到了他这则是不主动,也不拒绝。
康熙曾试图通过相处和交流来打消胤礽对他的防备心,然而总是适得其反,再后来,康熙决定顺其自然。
至于跟胤礽摊牌他能听到他心声这个念头,只在他心中过了几个呼吸便被他舍弃掉了。
若是摊牌了,胤礽多半会在他面前伪装自己的心声,那么他想知道的一切,都得靠胤礽主动透露才能得到,万一胤礽主动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那么将会误导他对大清未来的预测。
这样的风险,康熙是不愿冒的。
所幸大清国祚两百多年,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探索,不急于一时。
一场晚宴下来,大阿哥在明珠明里暗里的推崇下,倒是赚了不少吆喝,胤礽坐在一旁没什么表现,给索额图气的够呛。
而因着胤礽心声里的那句“宫里的孩子都缺爱”,康熙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出言呵斥胤禔,反而跟着明珠等人的话茬夸了胤禔两句。
索额图也就没敢在这么热烈的氛围中作死。
晚宴结束,康熙率先走了。
胤礽见状也起身往太和殿后头走去。
胤禔此刻想要炫耀的心思达到了顶峰,于是也顾不得跟明珠等人寒暄,大步朝着胤礽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索额图见此情形,忍不住冷嘲热讽,
“看来纳兰大人这个叔姥爷,在大阿哥心目中也并没有多重要嘛。”
明珠斜睨了他一眼,随即温和的笑道,
“索大人此言差矣,关系好的不需要在意那些虚礼,只有不熟悉的人才需要互相客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阿哥一片赤子之心,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所以本官亦不会过多苛求。”
闻言,索额图收起笑意,目光沉沉地盯着明珠,
“纳兰大人好大的口气,家国天下?那也得看有没有资格装。”
明珠依旧不紧不慢,
“有没有资格也不是索大人说了算的,更何况……”
明珠转身往外走,
“满洲讲究有能者居之,资格?那是汉人的东西。”
“你……”
索额图气的够呛,刚想反驳,明珠的声音又从前头远远的传了过来,
“索大人不走吗?再迟一些,宫门可要落锁了。”
索额图冷哼一声,抬脚往外走,声音不大却稳稳的传到了纳兰明珠的耳朵里,
“汉人的规矩又如何,万岁爷认,你们难道敢不认?”
纳兰明珠脚步微顿,而后又大步朝前走去。
索额图说的对,皇上认,他们也确实不敢反驳。
可皇上正值壮年,大阿哥明年就要大婚了,大婚之后就能开府建牙,入朝办差。
对比太子总归是占了先机的。
这先机,便是翻盘的开始。
纳兰明珠始终坚信一句话,那就是人定胜天。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便不会让它从眼前溜走。
另一边。
胤禔几个呼吸就追上了胤礽。
出了太和殿胤礽才发现下雪了,而且还不小,就晚宴这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何柱儿给胤礽披上大氅,又塞了个汤婆子,刚打算抬脚下台阶,身后就传来了胤禔的声音,
“太子!”
胤礽叹口气。
他就知道。
胤礽慢慢回过身,看向有些气喘的胤禔。
“大哥。”
胤禔也不向胤礽行礼,就这么直挺挺地走到胤礽眼前,满脸春风得意,
“太子今日似乎格外沉默寡言。”
胤礽微笑回应,
“孤坐在皇阿玛旁边,除了皇阿玛,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皇阿玛还要顾及功勋之臣,孤与谁说话?”
胤礽向来都知道怎么去戳胤禔的痛脚。对胤禔来说,康熙的偏宠和看重就是他最在意的东西。
果然,他这话一出,胤禔脸上的得意立马收敛了不少。
但很快,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又挂了些笑意,
“听闻太子两个月前为了练习骑射把自己累病了?不是大哥说你,习武要循序渐进,贪功冒进于身体有害,大哥对这方面颇有心得,太子若是需要,尽管来乾西五所找我,大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