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归寺的疑问,除了知道内情的应灵灵其他人都投来了好奇疑惑的目光。
毕竟应归彻远在边疆,陆青黛总不可能提前预测到能和他碰上面。
而且他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他大哥应临安和曲三娘子定亲宴的,怎么就能够和了了碰上?
应归彻:“……”
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让大家都看得有些狐疑,随即见他干脆利落的跪下来磕了几个头,“咚、咚、咚”的,把面前的陆归寺吓得退了两步。
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两个的都朝他下跪?!
之前是言执玉,现在是应归彻,过几日不会又换人吧?
陆归寺一边震惊的同时,一边暗自里感叹了几句,果然还是自家小棉袄最厉害!
“我和手底下两个副将本是打算从小路回京,在邂芳镇前的偏僻丛林里撞见一辆马车。当时的马夫不怀好意,我们借口问路,还没有确定情况的时候,了了就拔出簪子先行了结了那马夫。”
“当时她认出了我,我对她的身份存疑,以为是敌国的探子,言行举止间有些冒犯……而后送了她和顾家小娘子去了客栈,也正是那晚碰上了沈宴秋。”
“第二日的时候太子殿下赶来,了了便被他安置在了别院里,和顾家一家子都住在那。”
陆青栩听得那是一个心惊,不过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应归彻口中的‘冒犯’,而是将目光更多的投向‘马夫’身上,“马夫?了了怎么会被一个马夫掳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言执玉没有派人保护好她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只知道了了当时说是那车队里头还有王家的人,应该是宫里的旨意。”
应归彻说到此处微微抬眼,看见陆归寺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
怪不得今日皇帝在早朝之上惋惜了了,原来觉得了了活着才能更好的成为他的棋子啊……了了不在了,所以就把目光投射到了其他可以破坏太子党的人身上。
皇帝到底是多想太子死啊?!
其实这里,陆归寺明显的想错了,皇帝倒不是很希望太子死,他刚注意到太子的时候,还是颇有一番慈父之心的。
只是当看到后者做的比自己更好,朝臣都更重视太子的意见而并非皇帝,他竟然难得的对自己的孩子起了嫉妒之心。
一个是当今皇帝,一个是未来皇帝,他还没有退下,却在自己的后辈上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朝臣的坚决拥护和肯定,他堂堂九五至尊,却没有感受到如此让人心悦诚服的场面,他怎么可能不妒?!
于是乎,七皇子程穆环被正式推上历史舞台。
太子到底还是心存感念,也琢磨到了皇帝的意思,于是敕令太子党韬光养晦,从不跟七皇子等人争夺什么。
这也是如今暗地里支持太子的人从不暴露出来的原因之一,怕皇帝看到气的身体更不好了。
陆家本是中立派,虽然如今暗地里已经站队太子,但对皇帝多少还是有些顾念。
但对皇帝的忠心,此刻也在他的所作所为之下一点一点的消磨掉了。
他陆归寺效忠的陛下应当是一心为民,治国安邦的陛下,而不是因为一己之私随意摆布他人命运。
了了如今在皇帝的心中不过只是言执玉和沈宴秋多看了几眼的小人物,他都要派人拦截送进宫里,那么日后等了了回来,他的了了又会在京城的波涛汹涌之中充当什么角色?
“那太子如何反应?我们家了了受了这般委屈,太子殿下难不成要坐视不理吗?”
“慎言!”
听到自己的女儿差点就成了皇帝对付太子的棋子,袁氏心里当然不好受,但听见丈夫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立刻起身上前警告。
“你怕是听到了了的消息太激动了,怎么能胡乱说话?”袁氏拂了拂陆归寺的心口,道,“了了自己是个有主意的,她对此肯定有自己的计划,你不要随意插手,乱了女儿的计划。”
一旁的陆青栩适时递上一杯温茶水,“爹,等了了开口,我立刻就去把人接回来,等见了妹妹再说,您别冲动。”
应归彻被袁氏扶了起来,“彻小将军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老爷那是宠爱了了宠爱的昏了头,受不了她受一点儿委屈,并不是对陛下和太子有意见。日后朝堂上若是有什么言语不周的地方,劳烦你帮着解释两句……”
应归彻点头,“陆伯伯和袁姨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了了受委屈。”
袁氏点点头,而后扶着陆归寺坐下,看向应灵灵和曲悠然,笑的温婉,“这些天袁姨给了了缝制了一件兔毛披风,如今这个时候穿正好,明日你们去见了了,帮袁姨带上可好?”
明明是笑着开口的,说到最后曲悠然和应灵灵却能看见袁氏眼里荡漾出的泪光。
女孩子家家总是心细,她们一左一右的扶住袁氏,笑着应下来。
“袁姨,我记得您做的桂花小排了了最是爱吃了,不如您明日做了送过来,我和灵灵趁热送过去?”
“是啊袁姨,您做的桂花小排可好吃了,别说了了惦记,我也是惦记的。”应灵灵露出一副馋猫样,惹得袁氏轻笑一声。
袁氏看着站起身已经快有自己高的两个小姑娘,怜爱的上手摸了摸她们的头发,“那就麻烦我们悠然和灵灵了。”
又聊了一会,应归彻带着人回去,先把曲悠然安然无恙的送回府,再带着自家妹妹回家。
想到明天就可以再见了了一面,他驾着马车的嘴角就忍不住上翘。
他们刚回府,应灵灵从马车上跳下来,两人甫一抬头,就看着散发着一身冷气的应临安。
血脉压制一般的,他们两个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僵硬的打了个招呼,“大、大哥,晚上好啊……”
应临安今天看着他们把自己的媳妇拐来又拐走,自己还在曲悠然面前得了个‘善妒’‘不信任她’的名头,心情就颇为不美妙。
看着面前缩着脖子的弟弟妹妹,应临安扬眉,站在台阶之上从容不迫的开口,“舍得回来了?”
他看向应归彻,“你们把你未来嫂嫂拐到哪去了?你们又瞒了我什么事啊?最好给我一个交代。不然,你——滚回来跪家法”
随即他看向应灵灵,嘴角的笑在两个弟弟妹妹眼中多少有些毛骨悚然,“你——滚回来学习宫中礼仪。”
他一向不是一个严格的兄长,对待弟弟妹妹都是由着他们意愿后稍加引导,不会强迫他们什么,但是!!
现在要是不拿出兄长的气势来,未来娘子可能就要被他们弄没了!!
之前他和悠然见面,悠然就算有点烦他,但是何曾说过今日这些话?
看着一脸不善的大哥,底下的兄妹两对视一眼,而后低着头乖乖上前,在应临安准备逼问的时候一个抬上一个抬下,应归彻还不忘护着他哥头的同时捂住他的嘴。
应灵灵看着是可爱甜美类型的小娘子,但是力气有的是,抬着她大哥的腿一点儿也不晃荡。
“大哥啊,委屈你了。”
应临安被打昏丢到他自己床上的时候就听见他小妹抱歉的低下了头。
紧接着,他感觉身上一重。
昏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两臭孩子,竟然没忘记给他盖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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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芳镇,太子私宅。
陆青黛半夜还是睡不着,没有惊动今天当差的秋葵春霖两人,她爬下床穿上厚衣服点了灯。
秋葵和春霖都在隔间睡着,她点一盏灯也不会影响她们。
她也没有打扰正在休眠状态中的系统,安安静静的看了看一开始系统赠送的礼包。
她将里头的一些东西取出来,分门别类的放好。
陆青黛几乎没怎么用过里头的丹药,加上系统赠送的量很多,所以如今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她拿了两件袁氏应该会喜欢的衣裳出来,又取出一些适合袁氏的头面和首饰,最后拿了两瓶滋补养颜的丹药,将这些东西打包好。
想了想,又把这两天绣好的香囊里头塞了清神的中草药,也放了进去。
弄好袁氏的之后,她给陆归寺和陆青栩的包裹里头放的则是一件衣裳,一瓶治疗伤痛的丹药和一瓶金疮药,还根据两人的喜好又添了些东西。
比如给陆归寺加了几本他喜欢的孤本,给陆青栩则是放了一把带着暗芒的匕首,低调又不失奢华。
她还得留在这儿几天,不能立刻回家,所以先备好这些东西,也好让爹娘和哥哥能够高兴一会儿。
她收拾完,吹了灯,想着这两日要找王希希和秋姨娘说些事,又想着明日曲悠然和应灵灵应该就到了,最后想着以言执玉的脚程过两日应该也能赶回来了,本以为自己能够想着想着睡着,结果想亢奋了半点睡意也无。
幽幽的叹了口气,她重新穿好衣裳打着灯笼准备去外头走走。
这外头都是太子的人,她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这几日作息有些乱了,白日里睡得多晚间却没了困头。
她在这院子四处转转,先绕去西院看了看,见顾京元的灯吹了,想必是听她的话不再熬夜了。
陆青黛便往旁的地方走了走,结果就见一较偏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她还没走近,一旁就传出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夜间巡防的护卫。
为首的人她认识,是太子手底下的暗卫。
如今倒是被他派来看顾自己了。
他们对她行礼问安,“陆二娘子。”
她让他们起身,浅笑着开口,“那间房舍怎么还亮着灯?”
暗卫低头恭敬回道,“那是柴房,如今关押着人。”
陆青黛点了点头,“黄杏?”
“正是。”
“如今他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都没死。”
可能是跟太子跟久了,暗卫下意识就说出最简洁的结论,他回答之后才觉得不妥,果然看见陆青黛一副戏谑的表情。
他重新组织语言,“他们两个被打断腿之后就丢进了柴房,府里没请人给他们医治,按理说熬两天就要死的,只是那名叫做黄杏的侍女硬是不肯离开,我们让她继续她的本职她也不肯,就一直守在那里,还变卖了头上的首饰给那两个人找了一点草药。”
“我们一日只送两餐的饭食,只看顾他们不跑出来,其余的便没有关注了。”
见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带着点话痨的属性,陆青黛低笑了一声,“你跟着太子着实有些委屈了,不如来跟着我吧?”
暗卫下意识就想啊一声,但想到自己是暗卫,立刻咽下话,重新说了一句,“一仆不侍二主。”
陆青黛理解性的点点头,“那好吧,我想过去看看,你跟着我。”
暗卫点头,让身后的人继续巡逻。
他接过陆青黛手里的灯为她引路,柴房有窗,卡着角度里头的人瞧不着但外头的人能看清楚。
陆青黛让暗卫把灯拿远了些,而后去看里头的情景。
不得不说,黄杏的行为让她刮目相看。
葛三茅和葛贵靠在柴火垛上,他们半瘫着,显然下肢已经残缺不能动弹,三人都睡着,黄杏将自己的外衣盖在葛三茅和葛贵身上,她和葛贵依偎在一起,远远瞧着确实有几分落难鸳鸯的感觉。
只是细看便能够发现,她身上颈间仍有大片的伤痕,不知道是清醒的时候被葛贵砸的还是打的。
她穿的衣裳本就单薄,却还圣母心泛滥的将衣裳分出去,葛贵就占了她大半的外衣,她一截胳膊袒露在外头,已经冻的不行。
柴房里有老鼠偶然跑过,在黄杏的脚边蹿的一下过去,惊醒了梦中的人,黄杏下意识大叫,这一叫就让靠在她肩上的葛贵磕碰了一下,磕碰醒了。
葛贵显然是从小作威作福惯了,还以为自己是在这府邸里称王称霸的时候,一巴掌直接扇在了黄杏的脸上,咒骂道,“你要死啊?!臭婊子,大晚上不睡觉瞎叫唤什么?!”
黄杏被打懵了,她指了指墙角,语气弱了几分,“葛郎君,有、有老鼠……”
得知是只老鼠,葛贵懒得理会她,翻了个白眼,“一只老鼠把你吓得?跟没见过似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小姐啊?”
说着,又将人强硬的扯了过来,继续窝在黄杏的怀里睡觉,并叮嘱她闭嘴。
黄杏怯弱的往墙角看了看,一分怨恨的心思也无,还伸手给葛贵扯了扯他身上的外衣。
陆青黛在外头简直要看笑了,黄杏不会认为自己会是葛贵和葛三茅困境中唯一的救赎吧?
本来她也能跟春霖秋葵她们一样重新在府里过正常的日子的,不知道她什么心思作怪,竟然愿意在这里跟着这两个人渣。
陆青黛确实疼惜她们这些小小年纪就被哄骗的人,但也知道救急不救穷。
她可以救助迫切需要她帮助的人,但绝对不能救助一个思想上已经脱节的人。
黄杏便是如此,若是陆青黛强硬的想要扭转她的思想,兴许会变成日后刺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所以咯,她乐得看黄杏自顾自的成为她臆想世界的救世主。
“让人看着柴房,出了事我不管,不要让人死了。”陆青黛敛下眼,回身往自己的住所走。
这可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好例子,日后她身边若再是有什么恋爱脑上头的人,就拉过来原地观摩学习一次。
实践出真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