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京的除妖司迎来了一位新同僚。
百里相。
而这位百里相可不是凡夫俗子,正是自陪都而来,那位大名鼎鼎、手中沾染妖血无数的百里相。
圣上并未下发明文调令,百里相也无需那一纸公文,便很可以在除妖司服众了。
百里相来报到的那日,江风启穿了新衣,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淡淡笑意。
演武场上,百里相接过旁边小兵递过来的寻常弓箭,随意地朝着靶子方向连射三箭。
射完,她便闭眼,又射了三箭。
那几支箭矢仿佛生了眼睛般,连珠射透靶心,甚至有几支白羽箭尾部被下一支箭尖顶穿而过。
演武场上掌声雷动,大家七嘴八舌地喊道:
“百里大人,留下做我们的司主吧!不要去伏魔司了!”
“百里大人,我们永安京需要你!”
百里相睁眼,摇头笑笑,正忍俊不禁间,不防却对上了江风启那双也弥漫着淡淡笑意的双眼。
百里相一怔,忽然想到前几日的情形,那层横亘在她和江风启之间的若有若无的隔阂。
江风启却像是将此事彻底忘却,只是望着百里相,温和地笑着。
百里相举起手中那柄普通硬弓,扬声道:“诸位同僚,我还要去伏魔司露一手,明日再会!”
演武场上顿时一片唉声叹气,谢清明见状,忙也跟着扬声道:
“诸位诸位,百里大人既已来过我们除妖司,便是我们除妖司的人,不能抵赖。我们今日先放走百里大人,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江风启的笑仍然温和,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百里相刚要出声拒绝,可想到肃清王府的开府宴席,忽然又有些心虚似的,轻声道:“好。”
伏魔司府衙内,一众官人都散漫极了,歪坐着玩闹嬉笑。
“二殿下今天不来?”
一人回他:“没听说他要来。严大人今日没来,廖家的也没来。二殿下是肯定不会来了。”
“都不来?那个姓百里的还来吗?”
“肯定要来!圣上御口钦点的她,让她今日去了除妖司,就来我们伏魔司。她怎敢不来?”
“又说圣上让她统领两司,依我看,都是没影的事。”
伏魔司和除妖司只隔了一条街。
百里相和江风启前脚刚出除妖司的门,蹲守在伏魔司官衙门口的几个人就匆匆忙忙地冲进伏魔司,通风报信去了。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一直吹胡子瞪眼的那人没好气地道:“谁们来了?”
“百里相和江风启!”
一众没正形的伏魔司官人们忙一改形状,正襟危坐了起来,静候大殿下的到来。
甭管心中对百里相这个黄毛丫头如何不敬,大殿下仍是大殿下,是体内留着皇家骨血的殿下。
有人轻声嘟囔道:“要不要去给严大人传个口信?”
“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随便打发走了就是。”
说话间,百里相和江风启二人已行至府衙之内,听到齐刷刷的一片喊:“大殿下!”
江风格启皱眉扫视一圈,问道:“严大人不在?”
众人齐齐摇头。
江风启继续问道:“二殿下也不在?”
众人又是摇头。
有个胆大的说道:“伏魔司并未见到圣谕,想来百里姑娘只是来和我们切磋一二,既然如此,还无需二殿下和严大人出面。”
百里相听了,知道伏魔司这是打算给她一个下马威,不由冷笑道:“什么严大人?还在陪都时,便是我的手下败将了,亏你们还把他当个人物。”
那人红了脸,刚要出声反驳,目光忽然一凛,低头不语。
百里相和江风启的身后,有人朗声笑道:“我说今日伏魔司怎的蓬荜生辉,原来是有贵客至此。”
二人回头,正是严裕,款步而来。
“百里姑娘说得不错,还在陪都时,我便不敌百里姑娘。诸位若是不信,今日可比试比试。”
本还在煽风点火的那人,察觉到自家大人不待动手,便先行服软,忙改口道:“严大人说得是,百里姑娘看着这般水灵,跟朵花儿似的,若是等下动手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百里相面无表情,江风启却先愠了。
百里相扯了扯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又笑盈盈地看向严裕,道:“看来今日我还一定得动手了。”
严裕心中埋怨伏魔司的人不知天高地厚,只盼着等下不要输得太难看,笑得带了些苦意,回道:“还望百里姑娘手下留情。”
百里相道:“方才在除妖司,我稍稍展示了下射艺。严大人,你便代表伏魔司,同我比试射箭好了。”
严裕愁眉苦脸的,应道:“是。”
伏魔司得户部拨银多些,演武场也要气派些。
严裕屏息凝神,三轮过后,箭矢已空。
他这边的白羽箭几乎都射在草人头腹心脏处,皆是致命的伤处。
可再瞧百里相那边,所有射出的箭矢都是连珠箭,一支接着一支顶进了草人的心脏处。
严裕回头,双手颓然地垂下,“我认输。”
百里相不以为意地一笑,“草人都是些死物,心脏也是定住不动的。真要在战场上,妖物行动速度很快,想要瞄准妖怪,射出致命一箭,比这可难多了。”
严裕连连应是。
百里相看向众人,话锋一转,高声问道:“你们都是金天宗出来的人?”
伏魔司众人不服气似的点头。
“很好,既然今日你们严大人输了,你们便要答我一个问题,作为今日输赢的彩头。”
伏魔司众人刚要叫嚷,严裕却摆摆手道:“百里姑娘请问。”
“百里村惨案的那日,金天宗去了多少人?”百里相拧眉,沉声问道。
此话一出,演武场顿时鸦雀无声,寂静一片。
还不待有人回答,一道略显玩味的声音忽然穿过众人,遥遥地传了过来:“百里想知道答案,直接问我便是,何须玩这种小把戏,为难我手下人呢?”
有人身穿白衣,一路犹如分花拂柳般穿过宝蓝色一片的荡漾波纹,走到了百里相和江风启的面前。
那人笑得有些邪魅,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戏谑。
不是旁人,正是江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