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京城街头略带寒意。巡逻兵依旧不减,百姓在路边行色匆匆,人人小心压低嗓音。
云昭穿了一袭深蓝劲装,改着云晟惯常打扮。头发亦束成干练模样,故意遮住半边脸,显得更冷峻几分。
云晟与慕熙雪则于昨夜商议,一早先远远跟在后方,做潜伏保护之用。若云昭在秦府出事,立刻接应。
“保重。”越尚书低声嘱咐,“秦相府跟深渊差不多,一步踏错就会掉下去。”
云昭朝他微一点头,轻拂衣袖,迈步出门。
半个时辰后,秦府前。
高耸的大门外,朱漆斑驳,门口两排侍卫立如标枪。云昭屏住呼吸,心中暗暗调整:我现在是“云晟”,黎正庭的贴身侍卫,名震朝野。不能表现出半点懦弱。
他几步跨上台阶。守门士兵一见,立刻拔刀拦截:“来者何人?”
云昭刻意扬起下巴,声音低沉,却有冷意:“云晟,奉王爷之命,来见秦相。”
那士兵本想喝问几句,但瞧见此人天生煞气,又带着王府腰牌,硬是一缩脖子,冷汗往下滴。
“原来是……云大人!王爷忽然差你来,有何要事?”
云昭不耐地哼了声:“我王府之事,还要向你们通报?速去禀报秦相,我有要事相见。”
士兵被他的态度逼得不敢多言,急忙进府通禀。不消片刻,里头又跑出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神色谄媚:“原来是云大人驾到,请、请里边走。秦相稍后便到前厅见您。”
云昭眯眼打量这管家:虽一脸恭敬,却藏着丝丝戒备。他没有说多话,只跟着管家往里走。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庭院,他暗暗留意每一角落:只见墙角处有侍卫隐藏,廊下一排花盆后似有人影闪烁。可见秦府看似空荡,实则暗流涌动。
前厅里,香炉青烟袅袅,一张紫檀木圆桌摆着精致茶具。云昭背手走近,目光淡扫四周。
不久,一个着玄青官袍、身姿颀长的老者步履沉稳而来——正是秦相。
他捋了捋颌下银须,嘴角透出若有似无的笑:“云晟?好久没见你上门。王爷近来倒挺神秘呀。”
云昭暗暗吞了口气,让心绪保持冷静。他先拱手,故作冷漠:“秦相大人,王爷确有要事相邀,盼您今晚能去王府一叙。”
“哦?王爷他为何不亲自来?”
云昭面不改色,盯住秦相:“王爷机密事务缠身,不便露面。特命我来。大人若肯移驾,必能获悉极要之事。”
秦相微微眯眼,似狐狸般打量云昭:
“要事?机密?呵……本相可没空陪你们玩花样。万一是个圈套,我岂不自投罗网?”
云昭皱眉一哼,声音拔高:“大人何出此言?王爷与您乃同朝共事,焉有坑人之理?更何况,咱们王爷行事一向光明磊落……”
秦相看似轻描淡写地抚袖,实则已把云昭举动看了个遍。
“云晟,你倒是愈发会说话了,跟以前多了几分‘文气’。”老者语气带着一丝讥诮,又仿佛意有所指。
云昭心中咯噔一下:对方已经感觉出异样?
可他强行按下惊惧,故意摆出不耐烦的模样,“王爷命我来转达,若大人害怕陷阱,就派些卫兵同行。没什么好说的,我话带到就行。”
“等等。”秦相伸手阻拦,嘴角挑起一丝阴笑,“本相并非害怕,只是最近朝局动荡,本相须三思而行。你倒是直言,可否让本相先听听要谈何事?王爷近来……不是称病吗?”
云昭暗骂:“狗东西果然狡猾。”
表面却冷眼一扫:“王爷何时病了?谣言而已。朝堂不稳,那是太后病重、崔国公称病,加上越尚书莫名失踪。但我王爷可从未说自己病了。”
秦相目光微闪,像被点到了痛处。
“如此说来,王爷还好得很?”他微笑,又往前逼近一步,盯住云昭的眼睛,“那为何不亲自来见我?哼,云晟,你跟随王爷多年,本相也不是没与你打过交道。今日你这言行,竟让我有些陌生。”
云昭感觉对方气势压来,仿佛要从他眼底深处撕出秘密。他立刻作出云晟惯有的冷漠神态,将右手搭在腰间剑柄上,“大人若怀疑,不妨跟我去王府,当面对质王爷。若真不去,我可就回禀王爷,说秦相畏缩不敢见。”
“放肆!”秦相手掌重重拍向桌面,“你敢如此跟本相说话?!”
云昭内心翻腾,却面不改色,暗中紧握剑柄,让自己看上去更具杀气:
“大人何必动怒?这番话正是王爷转述:‘若秦相不肯前来,便作罢,我也无所谓。只恐您再错过机遇,后悔莫及。’”
说到这里,云昭嘴里隐隐浮出一抹讥笑:“大人该知道,王爷向来强势。您若拒绝,他定会怀疑您另有图谋。”
秦相眯起眼,似也感到一丝棘手。他负手走到厅中那盆兰花前,轻抚花瓣。
“机遇?呵……王爷想给我什么机遇?朝廷当下的局面,可不是区区一个机遇能撬动……”
云昭忽而压低嗓音,神态严峻:“大人莫非忘了,当今太后病情如何不明,小皇帝年幼,崔国公蠢蠢欲动?若王爷真有对策,您难道不想听?”
“对策?”秦相轻哼,“太后之事,本相已有定计。倒是崔国公那头,王爷可真有本事对付?如若唬我,我岂不白跑一趟?”
云昭深吸口气,心道这秦相果然圆滑。他眉头一拧,继续演绎云晟那股不屑劲儿:“王爷说了:‘秦相若真是为国为民,就别跟崔国公同流合污。只要你敢来王府,他就给你看一封——当年先皇亲笔预留的密旨。’”
“先皇……密旨?”秦相原本老神在在,闻言猛地转头,眼里露出一瞬激动,却极快被他掩去。他微仰下巴:“先皇驾崩已有两年,何来密旨?”
云昭冷笑:“大人若不信,就当我们编造吧。去不去,看您自己。若您真与崔国公狼狈为奸,害怕密旨砸到头上,就当我没来过。”
一番唇枪舌战,字字刀锋。秦相心知:若真有先皇密旨,牵动层层暗势,自己必须弄清。可是,他也担心是陷阱。
短暂沉默后,他淡淡抬手:“云晟,你别如此尖锐。本相也不是害怕,只是考虑周全。罢了,明日午后,我会抽空前往王府,你转告王爷:若骗我,后果自负。”
云昭松了口气,却在表面依旧保持冷酷姿态:“大人肯来最好,我云晟也不必辛苦再跑一趟。”他拱手,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再看秦相一眼。
秦相站在原地,神情阴晴不定,直到云昭走远,才挥挥手,示意隐藏在暗处的侍卫退下。他皱眉低声自语:“先皇密旨?黎正庭那厮……果真留了后手?”